無聊的B級電影



靈幻睜開眼的時候,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瑩白光裸的後背,以及散落在那背上和床單上的黑長髮。
這樣的景色不是頭一回看見,所以她也沒什麼吃驚的反應。

大概是那個安穩睡著的背影讓她莫名有了些僥倖心態,她不在意自己同樣裸著上身、披散長髮,靈幻枕著曲起的手臂,露骨的視線沿著脊柱,慢慢往下,直到後腰的凹陷最後被棉被遮掩,只要她伸手揭開,就能將眼前人其餘的部分一覽無遺。而她最終悄悄伸出手,只是把棉被往上提,將對方一手便能握住的肩頭蓋得嚴嚴實實。

雖然蓋住了那惹人注目的背,但影山那頭黑長髮還散落在枕頭及床單上,靈幻過去對這頭黑髮再熟悉不過,路人還小的時候,她經常幫她綁頭髮。

從樸素的辮子頭,低馬尾,高馬尾,雙馬尾,公主頭,丸子頭,只要不是太過張揚的,路人幾乎都願意耐心坐在椅子上,任她折騰;靈幻也有一頭長髮,但她對自己從來沒有這種耐心。
所以當某天路人一把剪了及腰的長髮時,不只是手裡,靈幻連心裡都覺得莫名空落落的。

路人為什麼突然剪了長髮,老實說她心裡有數,而當靈幻神色自若地誇弟子「剪短了也挺好看」時,路人當時露出的表情,和那之後輕飄飄的一句「謝謝師父」,幾乎成了這幾年來靈幻最不願想起的回憶之一。

面前沉睡的人忽然轉過身,靈幻沒有防備,剛才黏在對方背上的視線,這就和眼前人睜開的雙眼對上了。

影山和師父不一樣,她的目光向來毫不隱藏,枕著手臂側躺的靈幻,蜂蜜色的髮絲錯落在脖頸及胸前,而且靈幻師父的長髮只到胸口而已,和她不一樣,那是一個什麼都遮擋不了的長度。影山知道自己的視線停在師父的胸脯上,讓對方不由得僵硬了一下,知道對方想要下意識擋住自己的裸體,而影山同樣心裡清楚的是,到了此刻師父還沒有用手臂遮擋的唯一原因,是因為自己想看。

師父只到胸口的長髮,此時服貼在渾圓的乳肉上,甚至不足以遮掩乳首;影山伸出手,在師父的注視和默許之下,輕輕撩開那一撮髮絲,指尖若無其事地滑過豐滿的表面。
影山收回手,眼前的美景此時再沒有其他事物遮擋,她滿意地微笑,這才開口說話:「師父還不睏嗎?」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醒來了。」
「是不是餓了?畢竟我們晚上沒吃東西……」影山說到後半句話時,放慢的語調意有所指,她們為什麼沒吃晚餐,此時一絲不掛的兩人心裡再清楚不過。
談到這種事總是顯得不自在的靈幻,撐起上半身,她問:「要吃點東西嗎?」
「好。」
靈幻隨手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套在身上,起身走向冰箱查看;影山也跟著照做,穿上了自己的白上衣,不過裡面少了件胸罩後,胸前柔軟的弧度隱約可見。
靈幻詢問了幾句,影山也答了幾句,簡單加熱些食物便端去電視前的桌子上,兩人在沙發上坐下。

幾個小時前她們也坐在這張沙發上,衣著整齊地。

電視此時是全黑畫面,播放器顯示運作中的紅燈還小小亮著;她們在這週末本來約好一起看租來的B級電影,這是靈幻休假日的興趣之一,但顯然今天兩人的心思都不在電影上。
見師父對著全黑的畫面安靜了一會,路人問:「要再看一遍嗎?從中間開始。」
「好啊。」靈幻拿起遙控器,心想她們今晚很早就搞在一起了,大概得從很前面的地方開始看。
她在心裡快速跳過不久前發生的旖旎情事,回顧關於電影的記憶,最後想起了在她們兩人視線交錯、呼吸交纏之前,電視裡傳出的台詞是什麼。

「大概是從這裡開始吧。」靈幻說。

此刻電視裡的角色說的台詞是:我一直都想知道,你還喜歡我嗎?

還真是無聊的B級電影,靈幻心想。

路人今年十九歲了,正是青春正盛的大學新生。
一般的大學生這時候應該忙碌於體驗新生生活才對,而她從小看到大的弟子,只要放假,就會留在她的身邊。除靈也好,吃拉麵也好,最後的去處總是靈幻的家。

撇開她自己的心情不說,明明可以有新生活,卻還執意要留在舊生活當中,靈幻知道提這些事路人會不高興,所以她才趁兩人還躺在床上時,路人臉上的薄汗和紅潮還沒退去的時候提出疑問。
「你啊,整天把寶貴的時間放在這裡,真的好嗎?應該去認識新朋友吧?」
路人聞言轉過頭來看她,靈幻立刻安靜下來;那雙黑漆漆的眼珠盯著她看好一會,才輕輕說一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靈幻蹙眉,什麼意思?我的話你已經不想聽了嗎?靈幻的想法寫在臉上,路人知道,這次她們師徒兩人又一次無法互相理解,縱使她有再多的耐心,也難免在靈幻身上感到力不從心。

她知道師父的脾氣,知道師父的習性,知道師父的喜惡,知道師父的底線。
還有影山知道最重要的是,師父對自己的感情,和她對師父的那種不一樣。

她們師徒二人,在這種時刻唯一的相似之處,是聽見對方說了想說的話,自己卻無法克制地露出受傷的表情。
然而即使如此,她們依然躺在彼此身邊,誰也不願意先離開誰。




次へ

powered by 小説執筆ツール「ar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