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雨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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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首販



  平時他並不會穿成現在這個樣子。アキラ打理瀏海遮住右臉,再配上紫色的墨鏡,為眼前的事物加上一層有模糊效果的濾鏡。修身的馬甲、襯衫及貼身的西裝褲也換成了中國風格的男式旗袍,除了寬褲設計會讓他在走路時露出腳踝外,較貼腳的布鞋也讓長時間的步行帶來一定程度的疲勞感。不過,這些麻煩都因為外表好看而變得可以忍受。
  難得來到橫濱中華街,他自然想配合街景風格做些打扮,甚至還特地綁上腰帶,讓流蘇能隨著步伐搖晃。目的就是想配合當地的特色街景好好拍幾張美照,回去還能分享好看的照片,為這趟旅程留下不錯的回憶。但這個計劃在アキラ拍了幾張自拍後,天氣忽然從晴轉陰,雨雲嘩地一下帶來豐沛雨水時被迫停止了。

  出發前有看天氣預報的アキラ當然帶著傘,他甚至想過可以在雨景裡面拍一下所以帶了可以擋擋小雨的紙傘,只是這場雨勢過大,和預報裡說的3%小雨完全不同,水珠光打在手上就有些疼,紙傘撐起來可能沒過多久就會被雨水打壞。アキラ推了推墨鏡,決定站在某間未開的店家門口,靠著小小的遮雨棚躲過這場雨。他本來打算掏出手機,填補這段只能虛耗的時間,只是手從口袋裡抽出前,他就聽見身後的門把被扭開的聲響。

  「唉呀。」大門敞開,一個紫髮的青年抱著紙袋,從門後探出頭來:「雨還真大。」

  因為髮型的關係アキラ並沒能看清對方的臉,只是覺得聲音非常耳熟。他試著搜刮腦袋裡的資料庫,翻找出可能的答案,腦中模模糊糊建構出某個熟人的身影。
  「不用緊張,我只是來這裡外帶包子回去的顧客,他們短時間不會營業,站在門口躲雨一陣子不會影響。」見アキラ沒有馬上回應,青年只是彎著眼角,試著讓自己看起來既無害又熱情──是的,アキラ只會用「試著」來形容這段表現,因為對方身上的黑暗氣息他再熟悉不過。
  「啊……讓您費心了,不好意思。」被誤會成普通人的アキラ當然不會放棄這層偽裝,略帶羞澀與感謝地回應對方的通融:「雖然我有傘,但現在這個雨勢出去的話也會淋濕,就想等小一點再移動。」

  剛見面就互相試探,アキラ本該從外觀獲得更多資訊,可惜他到現在尚未看清站在自己身旁,似乎打算跟著等雨勢小一點再出發的青年的臉孔。那人比自己還要高一些,穿著高領的黑色內襯,臉上似乎有戴墨鏡,金屬的眼鏡鍊隨著他移動的視線晃動。那件外套很眼熟,アキラ想著這個配色在哪裡肯定有看過──等等,他知道在哪裡見過了。アキラ忽然察覺他的音色若是再清亮一些,就和某個在咖啡廳上班的摯友完全相同。

  世界上會有如此相像的人嗎?

  アキラ壓制自己想扭過頭確認的舉動,越是觀察便越能察覺對方與渡會相同的地方,亮紫色的髮絲在空中自由的翹起,勾起笑容時嘴角隱約的虎牙,類似設計的外套與綁帶……可對方從靈魂透出的危險與深植衣物的煙味,用力地將散發咖啡香氣的雲雀劃分成不同的人。

  「我沒有在附近看過你,你是來這裡觀光的嗎?」アキラ還在默默觀察時,雲雀(偽)率先開啟話題,就像個友善且熱情的本地人:「真是不湊巧啊,碰上這場大雨,肯定會耽誤行程的。」
  他沒對自己的衣著有任何反應,也沒有認出我是「誰」,看來他並不認識我。アキラ樂於收下觀光客的身分,但也沒有全然接受,而是有些含糊的回應:「是啊,這場雨感覺會下很久……您是這裡的居民嗎?」
  「與其說居民,不如說我在這附近工作,現在回不去,老闆也吃不到熱呼呼的肉包了。」青年示意懷裡的紙袋,它比紙傘看起來還要脆弱,光是外頭的水氣就讓紙張變得皺巴巴的:「要不我們在這裡一起瓜分它吧?」

  「……嗯?」
  「啊,我不是怪人,肉包也是安全的肉包。」他揮揮手,臉上純良的笑容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看起來確實有咖啡廳裡的雲雀笑起來的模樣。他爽朗地邀請アキラ:「肉包是剛出蒸籠的,如果擔心的話,我可以請裡面的老闆出來介紹喔?」
  也不等アキラ回應,青年從口袋裡掏出名片,塞到他的手上:「我是這家水煙館的員工,雲雀。」

  「渡會水煙館?」アキラ心想,他從來沒在橫濱看過這家店,來之前為了物色拍攝地點,他查詢了所有的水煙館,這家店完全沒有出現在地圖或任何搜尋結果上。眼前之人的身分越來越撲朔迷離,アキラ不敢讓自己的不安表現出來,強裝鎮定的捏著名片,腦中不停思索著解決方案。
  「如果你需要肉包店的名片,也可以給你。」雲雀又翻了翻口袋,找到肉包店的名片一起放到アキラ手中。他低下頭好奇地閱讀名片,不太確定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某位前輩的名字,而這個困惑在對方拿出熊貓造型的肉包之後更強烈了。

  「包子只是他的興趣啦,但他賣的包子也很好吃喔!而且再不吃的話,肉包就會被水氣影響,變得皺巴巴的樣子。」雲雀低聲說著為肉包博取同情的故事,一邊拿熊貓肉包遮住自己的臉用偽聲說:「請享用熱呼呼的我吧?」

  說完他把紙袋壓在名片上方,連續被塞了三個東西讓アキラ有些手忙腳亂,還來不及拒絕,就被他過於完善的理由堵得失去選擇權。
  「等雨停之後我再去買老闆的分就好,今天能相逢、一起等雨也是有緣,就讓我作東道主,請你吃個肉包。」雲雀眨了眨眼,率先一口咬下熊貓的一邊耳朵,露出白嫩的麵皮與冒著熱氣的絞肉斷面。

  「畢竟好吃的食物熱熱的會更好吃啊!」青年亮起的金瞳似乎正這樣吶喊著,並催促他也該跟著享用美食。

  アキラ打開紙袋,裡面躺著另一顆圓滾滾的熊貓肉包,黑白雙色的麵團在包子上簡單地做出造型,拿在手中時就連他只能感嘆這個肉包做得太過可愛,如果放在他們的世界裡,恐怕會因極高的顏值變成網紅景點。

  真的要吃嗎?可面對如此好意,再拒絕就不禮貌了。要是最開始選擇當個冷漠的外國觀光客,或許就不會面臨此時此刻的困境。但面對那張臉他實在強硬不起來,回去以後,肯定要向本人抱怨他每次都對著自己笑得天真無邪,搞得他警戒心都故障了。
  「謝謝,那我就……」後悔已經無用。快速檢查過肉包後,腦中閃過「吃過那個世界的食物就不能回去了」之類的童話故事書特有的警告,アキラ朝著熊貓白嫩的臉頰處下口,還來不及仔細感受麵皮柔軟卻帶有彈性的口感,就差點先被裡頭溢出的肉汁燙傷嘴。

  「嘶哈!」好燙!アキラ急抽氣,試著讓嘴裡的食物降溫。如此高溫下能夠作用的藥物也不多,包子十分地美味,絞肉的調味恰到好處,剁碎的大蔥加進餡料裡除了壓下肉類的腥味,還增添一股清甜。而麵皮的表現也十分精采,本以為會是普通、有著酵母味道的蓬鬆饅頭皮,咬下時卻能感受到多次揉麵才有的彈性,恐怕是選用了高筋麵粉,才能揉出有嚼勁與甜味的麵衣,完美地將熱氣與肉湯鎖在其中,一直到被享用時才在口腔裡混合,為肉餡增加不同的口感。

  「好吃吧!」雲雀彎下腰詢問,手裡拿著咬到一半的包子,若不是アキラ打從心底明白這個人本質的不同,他真的會因為這一連串的示好行為而認為對方只是個有些熱情過頭的好人,抑或被過度相似的笑容引出面對摯友的態度。他眨動紫紅色的雙眸,利用過於年幼、追不上真實年齡的外貌,完美地將自己的年齡再往下調整,就像個尚未畢業的學生;笑容的角度則往上勾起,猶如放下戒備,稚氣又天真。
  「真的很好吃,謝謝您。」アキラ藉著回應的動作看向雲雀的臉,卻發現他的笑容除了純粹的熱情,似乎還多了些緬懷。

  是因為什麼?アキラ並不想要過度刺探眼前的青年,他一直不斷跳過繼續深入的機會,任由雨聲填補話題間的空白,細細品嚐沒有怪味或藥味的包子,好迴避聲帶的震動。
  雨沒有停,當他把最後一口包子送進嘴裡時,不願讓對話就這麼停止的雲雀又一次主動開口了:「弟弟,抱歉啊,因為你長得有點像我一個過世的朋友……」
  他停頓片刻,像是在斟酌著詞彙,也彷彿深陷回憶裡:「尤其是吃到好吃的食物,眼神亮起來的地方,真的很像。」

  這個展開太像詐騙,完全不在意料之內。アキラ難得愣了一下,才扭頭看向旁邊的人。
  「不過他沒有你這麼年幼、好拐呢。」青年說完,又笑了出來:「唉呀,我也不是說你好騙,只是陌生人的食物還是不要隨便亂吃比較好,這條街上的壞人挺多的。」
  「雲雀さん是壞人嗎?」アキラ語帶天真地問,完全不打算交代自己其實因為間諜的身分,曾受過藥物方面的訓練,早在入口之前就確認過肉包的安全性。
  「是啊,因為我們老闆是個大好人,所以我就想要把他手裡的壞事全部都做了,這樣老闆就不會傷心難過啦。」青年的年紀似乎比咖啡廳裡的摯友還要年長幾歲,擁有被社會打磨過的成熟,也能從他的話語裡感受到兩者走向的是完全不同的未來。アキラ分析的同時雲雀繼續述說著單方面的感嘆:「我曾經和『他』這麼說,『他』聽完之後因為我這段天真的發言笑了。」

  如果那個「他」是這個世界的四季凪アキラ,聽完想必是會笑的。アキラ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但都自稱是壞人了,還妄想讓老闆維持雙手乾淨,這種天真的想法他也只有在夢裡想過,如果他聽到セラフ這樣對自己宣示,恐怕會要他躺回床上繼續睡,不要想那些不可能成真的妄想。

  「就先稱呼他是我的朋友吧。」雲雀補充:「我那過世的朋友,生前是個嘴巴很壞的人,但內心柔軟,只要把人當作自己人就會真心相待。」
  從雲雀的口中,アキラ得知這個世界的四季凪是水煙館的前老闆,把雲雀接回去養之外,還替他取了名字。教導他在這條街上生活的方法,碰到麻煩的時候也替他擺平,是個很有能力的人。而他會堅持說是朋友,也是因為對方拒絕被用家人的方式稱呼,青年補充:「不管是老爸、老媽還是哥哥,他都不想被這樣喊,哈哈。」


  「我會碰到現在這個老闆,也是他介紹的。」雲雀晃晃手,指間的金屬戒指因他的動作而晃出銀色的反光:「說什麼『你們一臉就很適合當朋友』就把我塞過去,完全沒問過我意見,但真的如他所說,我和老闆變成很好的搭檔。」

  本來以為他是想介紹另一個世界的四季凪,可是說到後面更像是在說自己的故事。旁聽到現在,アキラ已經不明白雲雀想要表達什麼,只覺得他口中的「朋友」真的太像自己,行為舉止的重疊率高達九成以上。
  「你們感情真好。」アキラ想,那個「老闆」說不定有著一頭金髮,名字叫做風樂奏斗。
  「看著你就忍不住傾訴,不好意思啊,弟弟。」青年懷抱著歉意合起雙掌,眼裡滿是懷念:「我那朋友最後走得有些突然……有太多來不及和他說的話,反正現在雨這麼大,就當作故事聽聽吧。」

  說是故事,但青年像是在訴說深藏在回憶裡的珍寶,就連對那位「朋友」不熟悉的自己,都能感受到青年眼中的他多麼美好,以及無法告別的遺憾。
  「當初我和他相遇,也是在這個屋簷下。這裡那時還不是包子店,但他剛好也抱著一袋包子……真巧啊。」雲雀低聲喃喃,語尾幾乎要消失在雨幕中,可因為兩人站得實在太近,アキラ並沒有錯過最後幾個字。

  巧合重複發生的機率會有多高?アキラ沒有迴避青年的目光,只是微微笑著,從頭到尾都將偽裝披在臉上,任由那雙金色的雙瞳在身上掃視,也未曾透露出半分。

  「弟弟,說起來你的名字是?」青年的問句剛落下,他口袋裡的手機就傳來震動的嗡鳴聲。他有些不滿地翻出手機,皺著眉頭接起電話。アキラ聽不清電話裡說了什麼,只見青年在簡短回應電話那頭的詢問後,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還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看來脫身的機會到了,アキラ拿起一旁的紙傘,在電話掛斷之後遞給雲雀:「有急事的話,要不要先拿我的傘趕過去呢?」
  沒有給人回絕的機會,アキラ堅定地把傘放到青年面前:「就當作是肉包的回禮,您看起來有點急。」
  「啊……那麼就謝了!」雲雀看起來很懊惱,還想要多聊點卻被別的事情打亂進度,導致他的語氣變得急匆匆地:「晚點記得打名片上面的電話,讓我還你傘!」

  他抓過紙傘,一下子就消失在大雨中。奇怪的是那人剛離開雨就逐漸減緩,變回符合預報裡說的小雨。アキラ又等了幾分鐘,沒看到任何穿著特色服裝的奇怪路人才敢把口袋裡的手機拿出來。顫抖的指尖飛快地點開四人群組的畫面,背靠至始至終都拉下鐵門的店門口,帶著哭腔打下一行字。

  他剛剛到底是穿越了還是鬧鬼了不管怎樣他吃了熊貓包子會不會出事快點來──「我腿軟了,誰快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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