凪潔／夢中情話

凪誠士郎睡眼惺忪地從沙發中醒來時，撞入視線的熟悉身影，便讓他呆了一瞬。

抬手揉了揉因剛睜開而略顯酸澀的眼睛，確認並非自己的錯覺，凪誠士郎望著端坐在一旁安靜看書的潔世一，而對方似乎也察覺到了他這邊的動靜。

「你醒來啦。」

「……潔？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約半小時前吧。看你睡得很熟，就不忍心吵醒你。」

輕輕闔上書本，將書隨手擱置於桌面，潔世一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接著又蹙起眉補充。

「不是跟你說過好幾遍，別老窩在沙發上睡覺了嗎？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聽著潔世一仍然喋喋不休地對他唸著「別這麼懶惰，要睡就去房間睡」、「你生病了我可不會照顧你」諸如此類的提醒。即便板起臉孔、故作嚴肅地想要訓斥他，潔世一那張自高中時期幾乎就沒多少改變的娃娃臉，在凪誠士郎眼裡，看起來就和小熊貓使出威嚇招式沒兩樣，根本不痛不癢，反倒覺得有點可愛。

知道對方嘴裡雖然說得無情，實際上真的發生狀況依舊會忍不住關心他，仗著戀人拿自己沒轍，凪誠士郎慢悠悠地坐起身，伸了個懶腰，習慣性地尋找起向來不離身的手機。

在沙發上左右摸索了一陣，最後終於在縫隙內找到了被埋在裡頭已久的手機，凪誠士郎拿起手機，點亮螢幕，邊打著呵欠邊完成每日的例行任務。

潔世一挪動身體，坐到了凪誠士郎身旁，將下巴靠在對方肩膀上，看起他最近在玩的手機遊戲——不，嚴格來說，這並不算是遊戲。

「凪，這是什麼遊戲啊？」

好奇地瞧著螢幕畫面中的巨大卡比獸，潔世一眨了眨眼，這陣子瀏覽社群網站的時候，好像也看過他列表裡的人曬過相關截圖，但因為他沒什麼興趣，通常都直接滑走，沒特意點開來看。

稍微調整了下姿勢，好讓潔世一能靠得舒服點，凪誠士郎晃了晃腦袋，隨後才解釋道：「嗯……該說這是遊戲嗎？更正確地說它是一個監測睡眠的應用程式。」

點開選單隨機按了幾個按鈕，凪誠士郎示範了一遍給對方看。盯著教人眼花撩亂的各個按鈕名稱，潔世一點點頭，這才想起之前和冰織他們聊天時，有聽過這個新出的應用程式。

看著凪誠士郎簡單地操作過一遍流程，畫面裡的寶可夢們走來走去，潔世一不禁疑惑地問：「為什麼你的寶可夢感覺都很累的樣子？」

那無精打采的表情，跟凪誠士郎剛開始在藍色監獄踢球時，一副什麼都興趣缺缺的模樣如出一轍。

「那是因為我這陣子都在熬夜玩其他新遊戲，沒在訂好的時間睡覺，所以寶可夢的活力也被連帶影響睡眠不足……啊。」

糟了。

說明到一半，凪誠士郎便發現到旁邊的人正冒著黑氣，反應慢半拍地驚覺自己說溜嘴了。

「你、又、熬、夜、了？」

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問出這句話，渾身散發危險氣息的潔世一質問對方。

不論跟這傢伙耳提面命多少次，熬夜傷身，還是不聽話，真的是沒救了！

見潔世一撇過頭去不想看他，試圖挽救感情危機的凪誠士郎，再次操作起手機，把螢幕擺到潔世一面前。

「潔，你看。你不覺得這隻卡比獸長得很像你們以前Z隊那個背叛的……唔，他叫什麼名字去了？」

「你說久遠？」

「嗯，應該是這個名字。」

「噗！還真的滿像的……」

本不想理會的潔世一瞥了一眼畫面中的卡比獸，不說還沒注意到，經凪誠士郎這麼一提，那個瞇瞇眼的部分還真的和久遠涉一模一樣。

潔世一抱著肚子止不住悶笑，想著等會兒把這個大發現也貼到他們那群獄友的群組裡面。

「這程式還有其他什麼有趣的地方嗎？」

成功被轉移話題，被激發好奇心的潔世一詢問起這個應用程式的其他功能，暗自鬆口氣的凪誠士郎則開始慢慢介紹。

「像這個……跟這個……能夠收集睡姿圖鑑，然後它還可以錄音，不過二十四小時就會自動刪除了。」

點開錄音資料，裡頭已儲存好幾份檔案，移動手指，凪誠士郎從第一個音檔開始，依序播放起內容。

錄製的內容十分簡短，每一段皆只有幾秒鐘，幾乎全是錄到打呼聲，不然就是翻身時發出的雜音，沒什麼特別之處。

就在凪誠士郎打算中斷播放、關閉程式之時，音檔似乎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起初是一陣細微的走動聲響，接著能感覺得到發出那陣腳步聲的主人愈來愈接近。

大概是潔回家的時候剛好錄到的吧。

凪誠士郎沒想太多，繼續按下播放鍵，卻沒留意到身旁的潔世一早已臉色大變。

「等、等一下！凪，先別按……！」

潔世一神色慌張地撲上去想攔住凪誠士郎，可為時已晚，對方的動作比他更快，那最後一份音檔，就這樣硬生生被當場公布出來。

『……再不起來我就要偷親你了，天才懶惰蟲。』

伴隨夾雜在背景裡的沙沙噪音聲，熟悉的聲線清晰地出現在錄音內，空氣也在同時間凝結了三秒。

凪誠士郎立即低下頭看向那道聲音的主人，而說出那句羞恥台詞的當事者早已用雙手掩面，狼狽地趴在他身上不敢面對。

「我是、開玩笑的……只是一時興起……我沒想到居然會被錄音。」

不然他怎麼可能有那個臉皮，堂而皇之地講出這種肉麻兮兮的話，潔世一懊惱地想著。

只不過是一回家發現嫌麻煩的戀人又直接往沙發上倒頭就睡，瞧著對方的睡顏，頓時起了惡作劇的心，才順勢說了少女漫畫中常見的台詞，豈料這句話恰巧被錄了下來。

尷尬地想當場挖個洞把犯蠢的自己給埋進去，潔世一後悔得要命。

凪誠士郎沒答腔，緩緩移動食指，似乎想再按一次播放鍵，大驚失色的潔世一沒漏看這個小動作，為了避免自己重新體驗一回什麼叫「社會性死亡」，連忙起身想阻止。然而對方仗著先天的身材優勢，拿著手機將兩手舉高，讓他又再一次撲空。

「凪……算我求你了，拜託你把它刪掉。」

「反正就算放著不管，明天過後也會自動刪除，不會外流出去，潔你不用擔心。」

「不是那個問題……」

是他覺得很丟臉呀！那種黑歷史被掌握住的感覺讓人超難受！

……雖然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潔世一放棄了爭奪手機的想法，換了個姿勢，躺到了對方腿上，卻見凪誠士郎那張平時不帶任何表情的面龐上，似乎浮現了一絲不滿。

「凪？怎麼了嗎？」

察覺出了不對勁，抬手輕觸對方的側臉，潔世一擔憂地詢問道。

凪誠士郎回握住他的手，把目光瞥向別處。

「潔平時都不怎麼主動親我的……」

「哈啊？」

「結果竟然在我睡著時才說要親我，這種事應該要在我清醒的時候做才對吧。」

「……」

真是白擔心了。

還以為是他說錯了什麼話，才惹得凪誠士郎不高興，結果是在對睡著的自己吃醋，簡直像小孩子鬧彆扭一樣。

無語的潔世一朝上方垂著耳朵的白色大型犬勾了勾手指，示意對方靠近一點，凪誠士郎順從地彎下身，正想開口問什麼事，一個猝不及防的吻便落在他唇上。

「……這樣可以了吧。」

捧著凪誠士郎的臉小聲說道，潔世一感到有些害臊地挪開視線。

他不討厭戀人間的親密行為，但這種事情他還是不太習慣做。

「嗯，那從今以後，潔每天至少要親我一次。」

順利被安撫的凪誠士郎再度提出要求。

「喂……你這傢伙別太得寸進尺，我可不答應。」

「不然我把潔剛才的錄音另外備份起來好了，反正也是挺珍貴的資料。」

「凪！你今晚不准進房間，睡沙發去——」

吵吵鬧鬧了半天，忍無可忍的潔世一決定把人關在房門外，讓自己暫時落個清靜。

至於到後半夜捨不得可憐的凪誠士郎一個人抱著毯子站在外頭，而軟下心來放對方進門，那又全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