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會二三事⑥

　　蒼自認是個隨和的人，對於身外之物通常不會太過執著，似乎也想不出真心喜歡的事物。唯獨有一件事他非常肯定。
　　他討厭面具。不論款式風格，只要是面具類的他都想盡辦法拒而遠之。
　　但他必須承認，那些東西有時候或許真的派得上用場。
　　
　　某天結束委託後正好沒事的他，偶然發現查理專心讀著手上的傳單。傳單上充滿繽紛花俏的字體和遊樂設施的宣傳照，似乎是西中城某個樂園為了即將到來的週年慶典卯足全力招攬客人。
　　他注意到查理全神專注地盯著傳單上的遊客，手指輕撫過遊客的笑容，再摸摸自己難以辨識的臉頰，隨後輕輕嘆了口氣。
　　蒼多少耳聞過查理對於自己的外表有些困擾，畢竟他也不是沒看過第一次踏入貪婪分部的人被查理嚇得連委託都不敢接就拔腿逃離的場面。如果能幫忙他當然想為友善的負責人出一份力，然而他一時半刻想不到適合的方法——直到他突然注意到傳單上的樂園吉祥物。
　　如同大部分的遊樂園，傳單上那間自然也有吸睛的專屬吉祥物。鮮豔的配色與似曾相識的輪廓，據說在特定族群間很受歡迎，以他的形象設計出的面具與其他周邊商品穩坐園區內銷售榜前十名。
　　他之所以會知道這些資訊，全都拜房東所賜。某次繳房租時他意外得知房東一家都是那間主題樂園的死忠粉絲，熱情到花了一個小時解釋樂園角色的親屬設定與感情關係，離開時甚至被強迫推銷了其中一個吉祥物的面具，讓他下定決心以後絕對不要在房東面前提到那個地方。
　　回過神的他看見有些消沉的查理，忍不住搭了話。
　　「查理，你困擾的是無法表達情緒，還是別人看不懂你的表情？」
　　得到查理模稜兩可的回應後，他停頓幾秒，將內心的想法組織成語句。
　　「如果是無法表達情緒，我不太確定該怎麼辦……但如果是後者，我有些想法，你願意聽聽看嗎？」
　　查理點了點頭，將手上的傳單放下後轉向蒼，似乎有些好奇。
　　看見查理似乎不反感，蒼從一旁拉了張椅子，在查理身邊坐下，隨後拿起一張白紙開始塗鴉。
　　空白的紙上出現了幾個人臉大小的圓，圓內畫上了各式各樣不同的表情。拿起一旁供人使用的剪刀將圓剪下後，蒼拿了幾條橡皮筋，繼續加工。
　　「我生前曾經在醫院裡待了一段時間，那時的我無法理解，也無法表達情緒。」一邊裝飾面具，蒼一邊回想起多年前的自己。
　　「那時有人建議我，先從觀察周遭開始，試著理解其他人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像這樣。」
　　他拿起微笑的那張紙擺在自己面前，透過紙張繼續說著。
　　「那個人會拿出不同的照片教我，或是利用面具，讓我獨處時能夠複習。」
　　「在我稍微能夠辨識不同表情後，下一階段就是試著表達。在我還不熟練的時候，他會讓我戴上符合當時情緒的面具，協助我傳達自己的看法。當臉部肌肉逐漸適應後，就可以逐步擺脫這些輔助工具。」
　　他停下手邊動作將完成的面具交給查理，有點靦腆的笑著。
　　「很抱歉我自顧自說了這麼多，希望我的經驗能稍微幫上忙。」
　　在離開前，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指了指桌上的主題樂園傳單。
　　「對了，我家裡有些類似的面具，如果你對於剛才的方法有興趣的話，願意接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