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星





*兩人剛交往不久,羅赫利歐頭幾次到法蘭家過夜的時間點
*羅赫利歐是裴回家的OC&感謝監修杜言鵑語!




  總有些夜不成眠的日子,也無關乎身旁是否躺了個極為好看的男人。

  法蘭切斯科盯著天花板發呆,終究起身披了件薄毯,點菸,又拎上酒杯,從房間的窗戶爬出去,用最為熟悉的方式轉移注意,試圖不去管那天氣漸冷又痛起來的舊傷。卻是無法忽視的,踏出步伐時關節不協調的摩擦,笑起來胸口若有似無的悶痛,他慣常於人前維持笑容,再以整齊的衣飾掩蓋潰爛,從前對姪子、姪女如此,而如今也只是多了個該瞞著的人。

  於是菸酒派對從房內轉移到屋頂上。

  這麼做是為了慶祝。當然是慶祝。讓一切虛茫,在沒有星星的夜晚,無底的思念也能引人發笑。

  他想著那些假設性的問題:要是姊姊和姊夫沒有踏上南下的旅途、要是一家子在休息站多停留一支冰淇淋的時間、要是——要是那場車禍沒有發生,他的家猶然完整,他會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一切都沒有意義。

  如同他總是徘徊於墓園的圍牆之外,不得其門而入,像是不見到墓碑,便能揣懷微小的可能性度日……便能說服自己相信,埋在裡頭的人還好好地活在世上某個遙遠的角落。

  即使如此,他依舊在聖誕節前夕回到南方濱海的小鎮,坐在滿是礫石的海邊任憑強風吹拂,冷得渾身發顫,頭隱隱作痛,才避進古城蜿蜒的小巷裡,尋一家酒吧,讓所有不舒坦浸泡在酒精當中發酵。

  或許也是一種消毒。今晚的醉意來得比平時還快,法蘭切斯科捻熄紙菸,慢慢將自己移回室內。

  他覺得很暈,視線所及的景物無端晃動,讓每次移動都像是墜落。但酒後自屋頂失足摔落這種死法實在太蠢,他才不要。

  於是小心地、極其緩慢地移動,費了一番力氣,終於摸到了窗框。先是右腳,再來左腳,專心致志地把自己塞回房間裡。

  「恭喜你成功降落,親愛的。」

  還未來得及拆解句意,法蘭切斯科已經落入一個比自己高溫許多的懷抱。眨眨眼,他望著面前滿臉笑意、正用雙手圈住自己的男人,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我吵醒你了?」

  男人聳肩,「被窩變得有些冷。」

  「我以後會記得關上窗戶。」他回頭看了一眼,視線便這麼停留於身後那片漆黑無光的夜空。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再度開口,聲音低低的似是囈語,「今晚的天空有許多星星……」

  「嗯,我看見了。」

  輕聲哼笑的氣息落於頰側,同時攀上的還有男人掌心暖和的溫度,托著捧著令他回神。兩人對上了視線,男人眼底含笑,一字一句說著,聽來竟真有幾分可信,「我懷裡便有一顆讓人甘願晨起、又只想為他做夢的恆星。」

  法蘭切斯科蹙起眉頭,「若我真是恆星,你會被燒成灰的。」

  「為了你化為灰燼也挺不錯。」

  「不可以。」他下意識抓住了男人的衣袖。

  羅赫利歐之於他,又何嘗不是炙熱如恆星的存在呢。

  總是能輕易勾住他的視線、引他多聽上幾句飽含笑意的話語。他不是每一回都能立刻明白話語的含意,卻不會錯認那些輕快如舞者旋轉的語調,和齒列間咬著嚼著的笑。

  他在白日裡為羅赫利歐裁出一套套貼合身形的西服,又於夜色籠罩後見識其中包裹的熱情,將職責和防備一齊拋下,於床鋪間顫抖,又於臂彎中安睡。

  不知不覺間,這個人已經成為生活中的一部份,他無法再說服自己這只是一份工作,唇角為了顧客堆起的笑意逐漸滲入無關交易、無關契約的雜質,或可稱為真心——法蘭切斯科必須承認:他貪戀著指尖拂過髮絲的觸感、按在後頸上的力道,甚至主動伸手索取,想將這份熱誠緊緊地攥在掌心裡。

  垂下視線,他望見手裡的布料,隨著指節微動,在昏黃的光線下泛著美麗而靜謐的光澤。這件深藍色的睡衣,正是他為羅赫利歐此次留宿準備的驚喜。實際看到男人穿上身的模樣,比他預想的還要好看許多。

  法蘭切斯科深吸了一口氣。

  「請陪著我……久一點。」他說。

  聲音低低的,連呼吸都刻意放慢,緊張被凝結為片刻沉默。抬眼,仍是他所熟悉的、無垠的藍,不催促,亦不動搖,將他的種種不自在與遲疑都看在眼裡,仍始終溫柔地笑著。

  法蘭切斯科彎起一個無聲的笑,手指收緊了幾分,雙眼盯著男人湊近的動作,最終輕輕闔上。柔軟的觸感落於眼角,慎重地,在眉間、鼻尖延續了這份真誠,接著印上雙唇,一次、又一次,逐漸鬆動了牙關,讓氣息交融在一起。

  稱不上濃烈,卻讓他嚐到了恆久不散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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