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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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1首販



　　加班或許是每一個出社會的人都曾體驗過，讓人退避三舍、十分厭惡的活動。朝九晚五的上班族們好歹還有明文規定的下班時間，只要超時就能視為加班，但對自由業的工作者來說，責任制只能做完，不存在超時的概念。
　　除了咖啡廳店員或事務所員工這種比較有上下班時間限制的行業，不管實業家還是事務所老闆都屬於責任制的那一邊。奏斗伸展著因窩在桌前處理文件而僵硬的肩膀，轉過頭，就看到還在熬夜整理文件的アキラ灌下不知道第幾杯的咖啡，而窩在沙發上的雲雀與セラフ已經等到睡著了。

　　「……這日子我受夠了！」奏斗站起身，桌面上的紙張因突如其來的動作而掀起。藍紫色的雙眸已找不到焦距，無數的鉛字串成難以理解的字句，完全看不進腦子裡。「加班、加班，已經連續兩天了啊！」
　　「……啊？」アキラ推了推眼鏡，筆電螢幕的藍光映在他的臉上，使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兩天也還好吧。」
　　「但是、但是啊！我又不是處理文件的機器人，連著兩天都沒有闔眼，你看連セラ他們都累到在睡覺了喔！」奏斗用力指向睡在沙發上的夥伴，連這樣大聲嚷嚷，警覺心特別重的兩人都沒打算從睡夢中回來看一眼狀況。太痛心了！明明我也該躺在床上睡覺，再不濟沙發也行，但屁股底下的是堅硬的木頭椅子，陪著熬夜的還是讓人頭疼的帳務報告，為什麼他得在這裡，檢查不能雇用會計事務所來替他工作的密帳？
　　「也是，那間黑心公司應該還沒發現自己保險櫃裡面的密帳被替換掉了，查帳的部分也差不多能告一段落。」看了眼電腦螢幕的內容，アキラ飛快敲擊鍵盤，將手裡的工作收尾後，跟著從位置上起身。

　　是吧是吧？雖然工作緊急但休息也很重要啊。奏斗正打算把自己塞進正在睡覺的兩人身旁，就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飢餓的咕嚕聲響。
　　アキラ掩著嘴，底下的笑意不知是善意還是揶揄居多：「要不……我們吃個宵夜吧？」
　　「丟下他們嗎？」不過考量到兩人的武力值，就算他們都睡著了也不必擔心突發狀況。奏斗只猶豫一秒，便拿起手機和鑰匙，決定把門鎖好就出發：「聽起來真是個好主意！」
　　「看家的工作這次就交給他們了。」アキラ把帳本塞進セラフ懷裡，跟著拿起錢包出門。

　　日本的夜晚十分寧靜，事務所座落的位置並不接近觀光區，街道上除了微亮的路燈以外，僅剩點亮手機螢幕的光源。藍白色的光映在臉上，奏斗滑著手機搜尋還在營業的店家，考量到待會還要回去趕工，容易手滑點杯酒，讓熱量和心靈共同快樂的居酒屋先一步被剔除，於是剩下的選項也不多了。

　　興許是半夜帳本看太久，兩個人的金錢觀備受影響，略過種類多、平價又好吃的便利商店，老闆們決定直奔開到半夜三點的燒烤店放縱錢包與胃。

　　「雲雀沒來真可惜。」
　　「等工作完成尾款進帳，到時一起聚餐也不錯。」アキラ掀開布簾，熟練地向店員示意人數，奏斗則安心地跟在後頭一同入座。
　　時常半夜肚子餓的健康青年自然摸透了附近的宵夜好去處，如果熬夜的地點換成咖啡廳，選項會比這邊更多。奏斗開心地翻開菜單，點了份量較多的雙倍套餐選項，而アキラ猶豫了一陣子，選了另一個普通份量的組合套餐。

　　店內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其他顧客正在聊天喝酒，不知是沒趕上終電還是附近的居民，可不管是誰，大家臉上都寫著滿滿的疲憊。
　　唯一有精神的或許只剩還在上班的店員了，櫃檯的師傅正專心切著牛肉，刀子不但銳利，還有看起來很厲害的紋路，也不知道是什麼鍛造法製成，或許セラフ在的話能提供長篇解說，但此時無人想聽。奏斗的耳朵被隔壁桌傳來炙烤油脂的滋滋聲吸走注意力，美味的香氣與聲響加深了飢餓感，他試著別去在意鄰桌飄來的氣味，也不要一直盯著師傅切肉，內心則是不斷催促著餐點上桌。

　　「你晚餐沒吃飽嗎？」アキラ有些訝異地詢問。事務所老闆看起來十分從容，只是那飄向桌面空蕩烤盤的目光，出賣了他也是被美食誘惑的一份子。
　　「腦力工作很耗能啊，那點晚餐早就消化掉了。」奏斗把視線拉回到朋友身上，隱去不能說的內容，開始抱怨讓他們不停熬夜趕工的工作：「尤其是數學，特別耗費體力啊！」

　　「因為他們也很難幫上忙，所以只有我們可以確認。」アキラ搖搖頭，然後沒忍住笑出聲：「說起來以前也是這樣，因為要處理的文件太多，本來セラ夫想要來幫忙，結果他看了好幾次都沒發現文字裡的秘密，最後還抱怨我都不把工作分擔過去，下次有機會要教會他。」
　　「雲雀也是，之前我在結帳的時候他也想幫忙，結果太多名詞他都看不懂，最後直接放棄了。」奏斗也回憶起當時拿著表格努力想理解，最後腦袋直接當機的雲雀，畫面太過有趣於是他拿起手機拍下，而那張照片也成為他們群組的頭貼。
　　「不過出了社會後，這樣的機會就少很多，現在文書工作大多都在你身上，我也比較常跑現場。」像現在這樣能一起忙文件的機會已經不多，若讓奏斗來回想，類似的經歷幾乎都集中在學生會時期。兩人時常在辦公桌前共同奮鬥，拚死拚活對抗學園祭堆積如山的文件。「通常你跟雲雀比較常去吃宵夜，我就很少跟了。」
　　「畢竟我們休息時間比較對得上，而且你和セラ夫都在健身，不能吃太多額外的熱量。」會跟他一起吃宵夜，也不是因為他有幫忙處理文書啊，アキラ無奈地補充：「雖然這是我的專長沒錯……但還是會希望有第二個人來分攤。」
　　「那下次就交給他們處理吧！換他們來熬夜！」

　　不過每每說著「下次也讓他們跟著熬夜讀文件」，最後熬夜處理文書工作的還是他們，另外兩名成員更喜歡遠離辦公桌的生活。奏斗正打算分享他怎麼教導雲雀看懂各種銷售額的差別，端著托盤的服務生先一步登場。

　　「打擾了，這是您的牛肉雙倍套餐，和這位的牛舌組合套餐。」服務員拿起托盤上的餐點，飛快地擺滿了桌面：「以及飲品，請慢用！」

　　遲來的餐點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不過誰也不介意。他們飛快地拿起烤夾，將白色的牛油放到烤盤上，帶著彈性的方塊接觸到高溫的同時便開始滋滋作響，若是夾緊一點，還會發出類似尖叫的聲音。米色的油脂來回在加熱完畢的烤盤上滑動，為鐵色的烤盤抹上一層光滑的亮面。
　　他等不及了。奏斗把牛油丟到一邊，夾起有些厚度的肉片放到烤盤上。瞬間，油脂加熱的香氣撲面而來，紅肉的血色表面被高溫炙烤出淺褐的色澤，分佈均勻的油花開始溢出油光，而這也是最佳的翻面時機。

　　沒有人說話，此時只有餓壞的加班工作者，滿心期待著美食來撫慰疲倦的心靈。一翻面，肉片便烙上幾道美味的焦痕，只需片刻，就能夾起成品放到熱騰騰的白飯上，享受澱粉與油脂交織的快感。

　　木筷夾起包裹白飯的肉片，滲出的油汁讓飯粒看起來閃閃發亮，鹹香化作熱氣，為這幅美好的畫面添上一筆，一放入口中，奏斗就被熱度燙得求饒：「啊姆、呼、呼哈，好燙！」
　　但到嘴的美食沒有人會放過，恰到好處的熟度使牛肉保有生食的鮮甜與柔軟以外，加熱後的焦香包覆舌尖，又鹹又香帶著難以用言語概括的鮮甜。
　　「哈、好吃！」差點連舌頭都一起吞下去的美味並不需要過多調味，他甚至連調味料都還沒用上，不愧是新鮮的牛肉！

　　「牛舌的口感很棒。」アキラ雙眼放光，看起來比剛剛有精神多了：「搭配蔥鹽很不錯。」
　　「我也要吃一口！」奏斗夾起一片還沒烤的肉，飛快地換走烤盤上看起來也十分美味的牛舌，還不忘偷偷捲走一點蔥鹽醬。
　　「哈？這是搶劫嗎？」アキラ見自己的牛舌被替換成還沒開始烤的牛肉，向兇手提出異議：「你甚至還沒烤過！」
　　沒有要反省的兇手逗趣地朝他拋個媚眼：「反正我們正好都點了對方喜歡的品項，交換一下也可以吧？」
　　也不等對方繼續發表看法，奏斗開心地將牛舌放入口中，與牛肉不同，清爽的脆彈感在牙齒間迸發，輕輕一咬，裡頭飽滿的肉汁便溢流而出。蔥花與洋蔥混合調製而成的蔥鹽醬，恰好襯托出牛舌的鮮甜，也壓下牛舌獨特的腥味，讓人忍不住想一次又一次地重溫這份清爽與濃厚兼具的美味。

　　疲勞的身體獲得能量，奏斗總算能分神關心一同熬夜的アキラ，被加班與咖啡折磨的身心此刻終於獲得撫慰，眼神也變得有光，看來他也被燒烤拯救了。

　　「這家店真不錯。」半夜能吃到這樣等級的美味實在難得，是會讓人想要合掌致謝的程度呢。
　　「是啊……」アキラ咕嚕咕嚕地灌下烏龍茶，硬是喝出啤酒般的氣勢：「下次有機會再來？」

　　奏斗回想店舖的營業時間，還有被他們暫留在事務所的工作量，忽然意識到老闆們尚未獲得不加班的特權：「明天？」
　　「連兩天會不會太奢華了點？」アキラ往烤盤上放下洋蔥，原先蒼白的臉色在燒烤的滋補下變得紅潤，看來他整個人都被宵夜滋潤了一番。「說到以前，我們學生時代完全想像不到我們會像這樣，一起出來喝酒吃燒肉啊。」
　　再度回到被宵夜打斷的話題，アキラ看起來有很多話想說，奏斗本來要接上，就忽然被自己想說的話語逗樂：「想當年……不對，我們有老到要說這句話嗎？哈哈哈！」
　　兩位管理階層才想起他們離開校園也沒幾年，一個剛滿二十、另一個多了一歲，拿到合法飲酒的資格也不過幾個月的事。

　　「難怪回想起來感覺也沒過多久，我也是畢業以後，才比較常被分配到現場作業吧。」夾起橫膈膜放上烤盤後，老闆晃了晃夾子，稍微抱怨：「現在可好了，我可是珍貴的內勤兼外勤人員，哪裡都可以支援。」
　　「作為老闆，要兼顧的事情本來就很多，有些非專業人員也能做的雜事，無法託付給其他人的時候就只能自己上了。」アキラ也有不少意見：「我們家的員工雖然很萬能，但有時就會缺根筋，像孩童一樣天真，不挑選過濾委託內容，我都怕他遇上壞人然後被拐走。」
　　「有的時候該放手了吧，或者換個孩子帶帶。」奏斗眨眨眼，擺出自認最可愛的表情：「考慮一下我如何啊，媽咪？」
　　「噗──咳咳！」被嗆到的アキラ放下筷子，掩著嘴痛苦地咳嗽，看起來受到極大的驚嚇。

　　「太過分了吧！我也只比你家孩子大幾個月，也太嫌棄我了！」他的語氣中充滿委屈，和翻動橫膈膜確認熟度的動作形成巨大反差。認人當養母和燒烤相比，對飢腸轆轆、吃了幾口墊胃卻仍舊飢餓的奏斗來說，後者才是最重要的。
　　「不、不是，你又不需要多一個媽──」「因為同事有媽讓我太羨慕，羨慕到口水都流下來了。」
　　「你是在睜眼說瞎話。」アキラ瞪著人，極力拒絕多養一個20歲的孩子。
　　但怎麼辦，我還真的流口水了。奏斗彎起嘴角，雖然是對著牛肉就是。

　　「想當初你還是我的副會長，怎麼過幾年就不是我的了呢？」
アキラ對著演上癮的奏斗翻個白眼，看來對當媽的話題已經有一定免疫力，「現在是你的俏秘書，總行了吧？」
　　「那麼アキラ秘書，紀錄一下明天的行程。」奏斗夾起油脂豐富的肉片，正式宣告：「明天我們四個人都要來這裡，還要痛快地喝酒！」

　　雖然已經來過很多次，也不是第一次在這裡聚餐，但因為價格稍高，如果委託費不夠漂亮，就只能先把這間店排除。不過這次的委託費很高，負責經手文件的奏斗和擅長拉高報價的アキラ對視一眼，都能聽見彼此心裡的小算盤在撥動。
　　「而且我們頂著這身味道回去，明天不帶他們來就太過分了。」警覺心那麼高的兩人又怎麼會錯過燒烤的氣味，剛剛沒跟著走出來也只是不想吃宵夜罷了。想到他們會從沙發上跳起來，抗議自己和アキラ怎麼偷跑去吃燒烤，就不禁笑了。

　　「收到，等等就去和店員預約明天四個人的位置。」アキラ接下預定的工作，舉起杯子接著說：「今晚得加緊趕工才行。」

　　「一起加油吧！」奏斗放下夾子，開心地舉起可樂與他乾杯：「為了燒烤！」
　　而當吃飽喝足回去時，遭到裝睡送他們離開、其實想幫忙分擔工作量而努力趕工的員工們強烈抗議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