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高點以前

望著前方手指交錯的情侶，少女彷彿被這景象刺傷般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在無以名之的情感湧出之前，她快速移開視線，目光落在米白色的磁磚上。

在她進一步被厭惡自己的情緒包覆之前，背後傳來焦急的腳步聲，下一秒提著購物袋的左手肌膚明確地感受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抬起頭，剛才被拋在身後的藥研已經來到她面前，理所當然地接過她手裡的重物。平時沉著冷靜的他現在卻擔心地窺視少女的表情，彷彿想藉此找出她突然像受驚的兔子轉身離開的理由。

察覺到他的關心與困惑，少女不自覺地咬了下唇，把另一隻手裡的印刷物又握得更緊，她在深呼吸後擠出笑容，試圖在藥研注意到之前掩飾一切，所以刻意以爽朗的聲音說明：「抱歉，我剛才突然想到應該要買伴手禮回去才對，就馬上行動了……不小心嚇到藥研了吧？」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是沒有關係……」藥研以冷靜的眼神審視她，就好像想確認眼前主人所說的話是否為真，他的視線是如此的率直讓她幾乎無法忍受，明明作為審神者與他相遇後，已經被如此注視過百次，但現在僅僅只是目光交會都讓她心跳加速，然而少女比誰都清楚沉積在心底的只是一時的錯覺，自己不可能也不應該。

吞下差點因為衝動而出口的話語，她像是無法承受似地反射性地伸出手，試圖遮蔽他投射過來的帶著疑問的目光。

「大將，要去搭摩天輪嗎？」

藥研以溫柔的聲色詢問，突兀的邀請讓她驚訝地睜大眼，直到他握住眼前的手，溫柔地扳開她纖細的手指，她才終於發現直到剛才還緊握在手中、不願讓對方知道的摩天輪搭乘券——那是在購物中心消費達到一定額度就可以收到的搭乘券——已經被藥研發現了。

垂下眼瞼，她臉上染上紅暈，拼命地思索該如何回應。

兩個人獨處、密閉的空間、高處的夜景，宛如少女漫畫的其中一格，卻不該存在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然而在她下定決心拒絕之前，藥研彷彿看穿她的心思，搶先一步開口：「如果大將不願意跟我一起搭的話……」

他話中的哀傷刺傷了少女，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己內心的糾葛就傷害藥研？

少女連忙搖搖頭，焦急地否定：「沒這回事，我們一起搭吧。」

聽到她的回覆，藥研臉上隨即浮現笑容，接著將她小巧的手指都收進自己空著的那隻手中。

少女因為他的行動而全身僵硬，藥研見到她的反應笑容變得更深，「如果大將又自己跑掉就糟糕了，所以這是防範措施。」

聽到藥研的話，她不知所措地盯著兩人交纏在一起的手，一時不知道該心動，還是因為像被當成小孩而動怒，她故意以微慍的口氣反駁：「我、我不會跑掉，所以……」

「不行。」藥研加重手的力道，把她的手握得更緊，「畢竟大將有前科啊。在更生之前，只能這麼做了。」

嗚哇……已經忘記這是內心的聲音，還是自己確實有喊了出來。藥研牽著她朝那頭明顯的目的地前進，為了舒緩緊張的情緒，少女拼命在腦海中挖掘無關的事情，忽然想起剛才那對因為摩天輪而喧嘩的情侶是不是已經如願登上高處觀賞夜景了？

在她陷入思緒時，不知不覺已經來到摩天輪前，藥研交出僅限一次的搭乘券，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他們來到摩天輪的前，搖搖晃晃的車廂緩緩來到眼前，腦中依然塞滿無關緊要的雜事。

「大將！」

因為藥研的呼喚，她總算回過神，這才發現自己幾乎要錯過搭乘的時機，在思考之前身體先有了反應，她朝著緩緩離去的門一蹬，順利地跌進藥研的懷裡，避開讓他孤獨一人搭乘摩天輪的悲慘狀況。

裸露的肩膀感受到藥研溫熱的鼻息，少女這才意識到自己被他緊緊抱在懷裡，彷彿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消失到哪去，想推開他的手只能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

不願深入思索現在從體內湧起的情感是什麼，少女只是握緊拳頭，祈求在回到地面的15分鐘內，自己足以克制不會回應對方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