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話 那些瞧不起的人們（1）

*提醒：有校園霸凌情節
*中文字數：1466


　　之後的幾天，工作尤其不順利，即使有消除負面情緒在先，門勒仍然感到喘不過氣來，他把玩著銀色紀念幣，直到成為常客、有選擇的時候，才能好好思考關於夾縫酒吧的事
，畢竟它再也不是獨立事件了。


　　又過了幾週，他忙到沒有閒心放鬆，即使是假日仍要多花時間處理公事，其他時間多用來補眠和進食，或許這份工作本就不適合他，好不容易到一個段落，他打開電視，螢幕上卻顯示關於 《失眠者之夜》 的盛大宣傳，不管是人氣還是衍生作，這部作品都做到了最好，據說歸功於作者蕭守的親力親為，沒有出任何紕漏。

　　明明那傢伙是那樣懦弱的人，憑什麼卻能獲得成功？

　　他咬咬牙，看了書櫃那本——他唯一出版過的書，那是大學的短篇作品集總集成冊，走的是自費出版，但人氣相當糟糕，當時幾乎是看到人就送一本，現在想來也真是黑歷史，說不準其他人在怎麼嘲笑他。

　　 焦躁的心情沒辦法緩解，他握緊硬幣，如說明般那樣默念三次夾縫酒吧，推開面前的臥室門便來到了抒發壓力的場所，司又仍是坐在那裡。

　　「門樂先生，歡迎——我嗅到了嫉妒的香氣。」

　　少年依舊不解風情，他發出一聲帶有怒氣的嗤笑，像隻發怒的野牛，刨著蹄子，三兩步上前就要捉住外星人的領口，又想起來不能使用暴力，於是生生停下動作，硬是轉而束緊了對方胸前夜空藍色的蝴蝶結。

　　「您看起來很生氣，為什麼呢？是看到什麼不愉快的消息了嗎？」

　　「……真愛多管閒事。」他招招手，在調酒師微帶譴責的目光，若無其事的點單：「來兩杯午後之死。」

　　非常簡單的調酒，原料是苦艾酒加上香檳，兩者及玻璃杯都被事先冰鎮過，入手時有些冰涼，藥草和葡萄的香氣混合時顯得格外獨特，取名是海明威的同名小說，他記得內容在說鬥牛及鬥牛士的生死表演，並衍生談到小說創作的原理。

　　他也記得自己在那堂課上把所有小組作業扔給蕭守，對方染著一頭刺眼的愚蠢紅髮，卻總是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與其優異的成績形成對比，他們那群人偶爾會用書呆子之類的蔑稱叫蕭守，有時說得過分點，還喊過對方「小紅書」。

　　當時蕭守的臉色相當難看，似乎想開口反駁，又像是打算隨著眾人的笑聲把事情帶過，最終臉上呈現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表情，不是完全哭喪著臉，唇角掛著僵硬至極的微笑。

　　之後蕭守便休學了，他沒放在心上，況且大學又不比從前緊密的同學關係，想要逃走或避開欺凌都很簡單，再不濟也能為自己發聲，門勒的人生從未淪落到那般可悲的地步，被當眾嘲笑，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

　　未破殼的才華本該在這些平庸的惡意中被埋沒，一年後，他在選修課又見到蕭守，對方身邊多了個同樣染著張揚髮色的學弟，那人很是熱心，前前後後替蕭守跟團體溝通、拿上講義，還領著人跑來他前面。

　　「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別做取難聽綽號這麼幼稚的事好嗎？」

　　「席同學……！」蕭守的臉漲得通紅，卻沒敢拉開為自己說話的人。

　　「喔，知道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沒有道歉也沒有移開視線，說到底又關他什麼事？真正取綽號的也不是他，門勒最多只是瞧不起人，憑什麼是他要承擔責任。

　　學弟笑了笑，沒有再揪著事情不放，似乎只是想替朋友說話，看起來情商比蕭守高出不知道幾倍，門勒那堂課沒怎麼再去，成績也是低空飛過，抱著被影響的不愉快心情聽課。

　　不知怎麼地，他就把教授隨口介紹的這本書和同名調酒記了下來，畢業多年也沒忘，老實說味道很單調，台灣也不怎麼流行，又屬於兩三杯就能醉的烈酒，他沒有說話，靜靜地啜飲，直到司又再次開口：

　　「您想起嫉妒的人了嗎？討厭？還有點可惜的意味。」

　　「收起你的狗鼻子，別再聞了。」門勒忍不住嘆氣，隨口解釋道，把大學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

　　司又不會指責人，甚至是任何生命體，這名外星人根本沒有那個功能，只是乖巧又安靜地聆聽陳年舊事。

　　「我討厭他也是正常的。」畢竟當時只有他一個不是主犯的人被罵。

　　「喔，是這樣啊——以人類的情緒來比擬，其實我並不存在喜歡或討厭的感情，只對母星有著天生的依賴性，所以不是很能理解您呢。」

　　「您想要跟蕭守先生當朋友嗎？」

　　「怎麼可能。」他嗤笑。


　　「那您的忌妒又是源自哪裡，他有任何地方與您比肩嗎？」


　　「……」

　　門勒沉默不語，看來這才是被隱瞞的重點，司又的紫眸有些無機質地盯著眼前的男人，沒有停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