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7 │ 最後的
早上十點依然傳來如同雜訊般的廣播聲。
因為昨天將自己的指甲拔掉的關係,春川幾乎是昏睡到早上,像這樣必須傷害他人、傷害自己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呢?這麼算起來,今天已經是發生變異的第七天了。
醒來時身邊的朋友們早已不見蹤影,弦樹因為有早起的習慣,說不定已經先去附近的教室看指令了;八雲雖然沒有像弦樹那樣早起,但以這個時間來說大概也是去看指令;土田的話,可能背叛完學長後又回去跟他自己的朋友一起行動了,下次真的不陪他猜題了。
他隨意的走到其他大樓的教室,並看著上面的新指令。
不意外的,前面兩項依然是讓人作嘔的行為,更不用說將人從頂樓推下,這讓他又不禁想起芳根學姐。為了不讓自己又再度陷入過往的泥沼,他輕推了一下眼鏡,繼續看著指令。
「空白是什麼意思......?」
他困惑的看著第三行指令,要不是後頭有標註著加二十分,他可能會看漏吧。
「想好要怎麼做了嗎?」
「什麼......?」
他轉頭看向身後靠在布告欄的少女,比起驚訝,他的眼神多的是困惑與迷茫。
「不知道,但我也不想沒事把人推下樓。」
「我當然知道,總不可能是自己跳下樓吧。」
「......是要猜出做什麼指令才能加分或扣分嗎?」
「誰知道,不過我倒是有個想法。」
黑髮少女這時緩緩的走到了教室門口。
「要來一趟空手道社的社辦嗎?」
◆
「所以說雨女ちゃん為什麼會在門口?她怎麼那麼陰魂不散。」
「是我拜託她來門口看著的,你們可以不要每次一見面就鬥嘴嗎?真的很吵。」
「...好。」
「東西都準備好了,在裡面的空間......走吧。」
「妳準備了什麼東西?該不會是要求婚?不行啦這樣進度太快了,妳也要等我回家把地契拿過來才行......」
「別開玩笑了,你再吵我就把你從頂樓推下去。」
楓帆把春川帶到社辦內平常練習的空間後便停下腳步,同時指了一處明顯放著道具的地方,要對方先坐著等待。
「好了,你接下來只要坐在那邊看著就好。」
「......如果我說不要呢?」
擺放在地上的刀具、白色的布條,以及看上去畫的十分詭異的法陣跟蠟燭。
不用去推測就能知道對方想做什麼,因為這些道具根本是在模仿他以往在神社進行祈願時所需要的東西,只是使用的刀具,或是法陣會照需求有所改變而已。
「......那不妨說說不要的理由?」
「很危險,妳不可以做。」
「很危險不是理由,那是對你來說很危險而已。」
楓帆走向法陣,將地板上的白布條拾起,並用白布條將自己的雙眼蓋上。
「等一下!這種事情不可以隨便亂來,需要宮司算好時辰才可以做,而且......」
一看見楓帆準備用白布條遮住雙眼,春川急忙抓住對方的手,藍白色的雙瞳罕見的掠過焦急的神色。
「......而且也要在神社受過特別的研修,然後在執行之前也要先泡過神社準備的水...對嗎?」
「這些我都知道,但那僅限於要在春川神社執行的時候吧?」
相較於春川焦急的模樣,楓帆則是冷靜的挪開對方的手,淡淡的說著。
「你以為全世界只有你能許願嗎?」
雙手恢復自由後,她重新將白布蓋上雙眼,拉緊後方的布料後便快速打了兩圈結。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只是......」
「不希望再看到有人受傷......」
「所以拜託妳,可以不要這樣做嗎?」
即使視線因白布而有所遮蔽,但她彷彿能看見春川正用著哭喪的臉哀求她,甚至能聽見對方的聲音有些嘶啞。
「前幾天我都把指令做在自己身上,你現在這樣說會不會太遲了?」
直到現在還是不肯說出真正的想法,不過倒是看見對方焦急的一面,這讓她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而且也更加確信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那是......」
「你直到現在還是不肯說實話,這讓我非常、非常的生氣。」
她稍微墊起腳尖,就算視線被遮住了,她還是能準確的碰到對方臉上的眼鏡,並緩緩將眼鏡拿下。
「你口口聲聲說著要復仇,但盡是想用一些奇怪的方式,你知道在旁人眼中你就像個笨蛋一樣嗎?而且還在社團開了怪談會,把我們的往事全部抖出來,沒有經過我的同意。」
「我有化名處理。」
「少囉嗦,現在你朋友都知道了,有夠丟臉。」她用手掌稍微拍了一下對方的臉頰,並把對方的眼鏡塞進對方手中。而她的手依然停留在對方的臉頰上,手指則是輕輕的、像是在安撫似的輕按著肌膚。
「......那現在呢?你還會想要許願嗎?」
「還會想要消失嗎?」
「......不知道。」
光聽聲音便能猜想到,春川肯定是一副垂著眼、一臉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表情。
這麼多年下來的孽緣沒想到在這種情況能稍微派上用場,如果只是普通的同學,她才不會像現在這樣大費周章的把對方請來社辦;也不會特意這樣一遍又一遍,確認著對方內心的想法。
「你要是平常也這麼老實就好了。」嘴角此時不自覺的揚起不明顯的弧度,是因為聽到對方的答案後而放心,還是覺得這樣反覆確認他人內心想法的行為很滑稽呢?她不太清楚,或許......兩者都有。
「...我老實一點的話你就不會做了嗎?」
「怎麼?現在才想好理由?」
楓帆雙手環臂,那樣子就像是在施捨時間給春川解釋一樣,就算眼睛被白布擋住,還是不減她令人感到壓迫的氣勢。
「我...不想看到妳受傷...」
「一想到妳要是再受傷了,我就覺得心臟很痛,十分難受......」
「跟在神社進行儀式比起來,還要痛上好幾倍......」
她聽見了膝蓋碰撞到軟墊的聲音,也注意到對方的嘶啞聲漸漸帶著哭腔,像是用盡了所有辦法在阻止她一樣。她沉默了幾秒鐘,要不是知道他平常在神社做些什麼,她肯定會馬上反駁對方到底在說什麼鬼話。正因為知道對方的狀況,所以她才想趁這個機會將這場因許願而起的鬧劇,以及糾纏著對方好幾年的束縛結束。
她在對方的正對面跪下,並將放在一旁的刀子摸了過來。......對方說要阻止,怎麼不先把最危險的東西拿走?還是不免為對方的思考模式感到有些奇怪。接著她稍微靠近了春川,將下巴輕靠在對方的肩膀上,並在對方耳邊繼續說道:
「我打算對你許願...我問過你爺爺了,他說過只要誠心誠意,也可以等於在春川神社許願。」
「...妳想許什麼願望?」
春川瞄了一眼靠在他身上的楓帆,這種距離只要他想要,隨時都可以把對方手中的刀子搶回來。但是他知道對方不會輕易的讓他這樣做,也一定會執意做著她原本要做的事情。
楓帆沒有馬上回應他的問題,而是把刀抵在自己的左手臂,而她的手腕處也明顯的露出了這幾天計算下來的分數——壹。
「我想想...你說過許願要很準確,人事時地物還有要達成的事情越清楚越好......」
「......嗯。」
見對方沒有提出任何意見,她便緩緩的、用著比平常還要溫柔的語氣,一字一字的在對方耳邊說著:
「......我希望,春川光晴往後有任何願望,只要對著我——橘楓帆祈願就可以了。」
「橘楓帆可以聆聽春川光晴的任何願望,但是不一定會去實現。」
鋒利的刀刃隨著她緩慢的話語,慢慢的陷入雪白的肌膚中。
冰冷的金屬質感與血肉交融的感覺,她再熟悉不過了。
暗紅色的血液開始從利器劃過之處流出,從手臂留下的血在地板滴落後如同血花般擴散開來。
她咬著牙,金屬質感傳來的冰涼感一度讓她想起那天被二宮刺傷時的情景。那天產生的憤怒感、羞辱感隨著流出的血液不斷冒出,讓她不自覺加深了握刀的力量。
「所以春川光晴不可以再去全世界任何神社依靠那些怪力亂神,包含白痴◇◇。」
席捲而來的憤怒感讓她一時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忘記自己正靠在某人的肩膀上。
「楓帆!夠了...拜託妳先停下來!」
「我會努力實現妳的願望,所以拜託不要再做這種事情了......」
春川這時緊抓住對方的肩膀,想阻止對方用這樣的方式跟他對話。而他的呼喚聲似乎起了作用,楓帆此時也停下了手,並將頭從對方的肩膀上挪開。
「......」
「妳的手......得去保健室才行,這樣會影響到妳之後的練習。」
也不管自己的手沾染到了對方的血,他擔心的扶起對方的左手臂觀察,傷口的深度如果再深一點說不定都能看到骨頭,對方難道都不會覺得很痛嗎?
「等、等等......有點痛。」
「我馬上帶妳去保健室。」
「不......是手腕的位置......」
這時春川才注意到兩人手腕上的數字分別有了變化,楓帆手腕上的割痕從原本的壹變為『零』;春川則是從肆變成『貳拾肆』。這一切來的過於突然,比起割痕帶來的疼痛,春川更是優先思考剛才發生的一切有沒有跟指令有關。
……難道那行空白的意思,是自己去選擇『想要做的指令』嗎?雖然想不透這其中的邏輯跟判斷方式,但自己確實是算在加分那區了。
「哈......原來這樣也可以算,那我要去找今川,她今天應該還沒做指令......」
「我帶妳過去,要是亂動的話血會流更多。」
春川先是將楓帆纏繞在面部的白布條解開,接著蹲下身子將背部朝向對方。
「......好,拜託你了。」
楓帆闔上雙眼,點了點頭。
......
這樣的願望真的能影響到對方嗎?她無法肯定。
但是她隱約覺得,這幾天的鬧劇差不多可以先劃上休止符了。
來日方長。
只要那個人還留有一口呼吸,他們的復仇便不會停下。
現在還不是時候。
◆
「咦?!楓、楓帆大人?!妳的手怎麼了?」
「春川,把今川的手拉過來。」
「咿——!怎麼突然把血抹上來是也?你們在裡面到底做了什麼是也?」
「沒什麼...只是做了一個讓春川不會再亂發瘋的儀式而已。」
「聽起來好厲害,不愧是楓帆大人!——等等,我的手怎麼突然痛起來了?」
「哇啊!分數怎麼變了?怎麼回事?等等、你們要去哪裡?」
「我們去一趟保健室,記得洗手——」
今宵就這樣沾染著朋友的鮮血,面帶困惑的看著逐漸走遠的兩人。
但是她隱約能感覺到,他們的氛圍似乎跟前幾天吵架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一定是...和好了吧?
她默默地將空手道社辦的門關上,選擇偷偷跟在兩人身後。
不對不對,得先洗手才行。她快速的用忍者跑的方式前往最近的水槽將鮮血沖洗掉後,又再度順著兩人經過的地方前進。
◆
powered by 小説執筆ツール「arei」
42 回読まれていま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