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前線的家書



寫自和平陵
克里托拉曆1420年 夏
您所認可的騎士 瓦萊麗

致尊貴而睿智的克萊蒙伯爵,
深受愛戴的歐普勒斯平原東南之主,我最敬愛的父親大人:

芙蒂俐烏絲在上,願她於賽卡達清澈的湖水之中安眠,讓平原上人們揮灑的汗水都種下豐收,而您也一切安好。

上回來送信的小鴿子偷偷告訴我,說是您捲入了居民之間的爭端,臉上被揍了一拳。聽聞您受傷,真是讓我擔心極了,請您務必好好聽從醫護官的囑咐!希望別是有什麼骨頭裂了才好……下次也請別如此莽撞了,您也知道的,鎮上的哥哥伯伯們雖然經常吵吵鬧鬧的,但絕對沒有冒犯您的意思。要是到時候他們自己堅持要跪在城堡前受罰不願離去,那會很麻煩的。我曉得您也不喜歡處理這些麻煩的事,所以、答應我,您會愛惜自己,不會再貿然介入衝突,好嗎?

至於我,前幾日隨著騎士團抵達和平陵,已經安頓下來了。上個月幾次試圖越過克羅那橋的策略都失敗了,敵方像是早就知道我方布局一樣,應對的速度快得不像話。現在,指揮官終於決定先讓大家撤退,到和平陵稍作休整,再做打算。我們在山腳下的城鎮外圍駐紮,鎮上的人很熱情,讓我想起了平原的大家。(請替我向大家問安!)在和平陵,除了平時的訓練,也多了一些時間能在附近晃晃,能去看看山、吹吹風,我很珍惜這些寧靜的時光。春天早已走遠了,在丘陵上依舊能見到一大片一大片連綿不絕的花海,隨著涼快的清風搖擺,伴隨著詩人們的歌聲,常常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幾天前,我遇見了一名紅髮的青年,名喚亞歷山德,自稱是個魔法研究者。令我驚訝的是,他並非哪位偉大魔法師的學徒,而是自己獨自研究著這門學問!為了精進學問,他還特地跑去學者鎮待了好一段時間,不久前才離開。這般追尋知識的好奇心與行動力令我十分欽佩,更重要的是——他說我很有魔法方面的天賦,還願意教導我呢!難得遇到這麼友善風趣的人,我打算趁著騎士團修整的這段時間,好好跟著他學習,或許之後有機會被調去魔法騎兵隊呢。當然,平常的訓練我也不會懈怠的!至於之後學得怎麼樣,我會再向您報告。

就這樣啦。願您在夜裡夢見芙蒂俐烏絲的祝福,而賽卡達清澈的湖水永不乾涸。

(請務必不要再被揍了!我會很擔心的!)

為您獻上大大的擁抱與無數個吻
在花海中思念您的
瓦萊麗





少女的字跡一如往常的隨性,飛揚的筆畫如同隨口哼出的小調。末尾處的署名則不同,墨跡微微暈開,像是筆尖在紙上逗留得太久,又欲蓋彌彰地添上了幾筆繁複的裝飾。

多瑪將信捏在手裡,指尖靜靜摩娑戴於左手食指上的銀戒,順著刻痕一吋吋描摹那個熟稔至極的紋樣:蝙蝠、盾牌、彎月與斧……他垂下眼,似是沉思,又似在回憶女孩如歌的嗓音,一雙異色的瞳眸映不出搖曳的火光。片刻之後,自前線捎來的家書被擱在燭火上,紙張迅速捲曲,不一會便盡數化為灰燼。

「讓這次傳訊的信使來見我。」他發話,語調平穩得聽不出喜怒。

管家卻是知道那多嘴鴿子的下場——

倒也不是什麼折磨人的拷打,他家少爺沒有虐待人的愛好。

伯爵只會好好地重申信差的工作內容,確保負責這份工作的人明白哪些事該做、哪些不該做。不過,對於較少近身服侍的僕役來說,長時間面對這位大人的心理壓力可不亞於遭受鞭打。

因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總是在凝視和沉默間令下屬慌了心神、手足無措地應下主人提出的任何要求……說到底,這些都不是他該擔心的。於是管家只是頷首,「我一會便帶他過來。」

多瑪輕嗯一聲作為回應,接著逕自翻看起桌上堆積的文件。注意到管家遲遲沒有離去,他頭也不抬,「還有什麼要說的?」

在接過信件時他便注意到了,對方手上還拿著其他東西,而此刻空氣中正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草味。

「您該敷藥了。」管家說著,雙手呈上藥包,「我見您面上的瘀傷已轉為黃綠色,這是恢復良好的跡象,便依著醫護官的指示,給您換了新的配方,請少爺趁熱敷著。」

多瑪抬眼,望向那個冒著熱騰蒸氣的長方形物體。他沒說什麼,將東西接過來按在臉上,便繼續處理面前的文件。

管家見他配合,暗暗鬆了口氣,便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年輕的伯爵驀地開口。

「查查那個名為亞歷山德的傢伙。」

一橘一藍的眼底依舊讀不出波動。背脊靠上椅背,他偏頭看向被夕陽染紅了的窗景,彷彿透過多彩變幻的霞光,遠遠地望見了千里之外的丘陵,和養女信中描述的那片隨風搖曳的花海。

「出身、來歷、在學者鎮的活動……有任何消息就立刻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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