瀕臨崩解的牽絆

坐在頂樓邊緣的同班女生,依稀記得全名叫杉浦麻衣來著。
她和雪路一樣,都是被編入年級最優秀的班級內。
同亦是菁英班級的學生,彼此卻不怎麼熟絡。
由於班級的同學們過於優秀,被比下去的她一直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
如今的她正準備要自我了結生命。

「我不會阻止妳的決定。」
知曉女孩現況的雪路挨著頂樓的欄杆 ,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
這麼說,並非是在漠視杉浦的生死,她的努力,身為同班生的雪路當然都有看在眼內。
只是這世上依然存在這麼多的失敗者,顯然只付出努力是不夠的。

不過雪路還是認為,她會有勇氣作出自我了結生命的決斷,其實很了不起。
所以他不會擺起自以為是的姿態去否定別人的抉擇。

「哈哈……不愧是白波同學,我就知道你從來不會被這樣的事困擾。」
杉浦勉強勾起笑容,很是羨慕雪路從容的態度。
雪路的學業成績雖非頂級,也不至於會走到需要聯絡家長檢討的地步。
倒不如說他從來都沒有將心力放在學業上。

「我不想連累白波同學……所以,白波同學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
她並不想自己在死後還要為人添麻煩,在迄今為止也是已經添了不少,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雪路自然也明白她的意思。
既然女孩無法渡過難關,渴望得到永恆的安寧,那麼他就應該明智地給她一個私人空間。

「這樣啊,那我先走了。」
「一直以來妳辛苦了……再見。」
留下了最後這句話,雪路就離開了頂樓。
他也很清楚此次之後,彼此將永不再見。



果不其然在下一堂課,倏忽之間窗外有一道黑影迅速落下,沒多久就聽見重物砸在地面的聲響。
有同學好奇往窗外下方看,冷不防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隨即尖叫起來,吸引了班上師生的注意。
本該專心聽課的同學們,注意力全被這次的緊急事件所吸引,紛紛快步走到窗邊,向下凝視。
此起彼落的尖叫聲與談論聲也因此充斥著整個班級。
只有已經知曉一切的白波雪路,仍坐在自己的座位,在筆記本上寫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世界。

不知道千詠子姐姐在做什麼呢?也許她還會像往常一樣,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
無論如何,衷心祈願她每天都安然無恙。
感情方面的話,千詠子姐姐似乎沒任何在意的男生,所以他也沒怎麼理會過這個問題。
一直以來他更擔心的,其實是姐姐的安全。

畢竟這世上,比他更危險的「同類」實在多不勝數,姐姐也有可能隨時會成為他們週期攝取的養分。
某些同類更是只憑生物本能渴求與廝殺人類,跟野獸根本沒分別。
一想到這點雪路就不禁頭皮發麻,或許只有將她安置於安全的地方,自己才能真正感到放心。
雪路認為自己跟那群野獸不一樣,他是真心想要好好保護與愛惜喜歡的那個她。


被記錄在筆記本上的清單,都是一些待辦事項,最後一項是寫著「迎接千詠子姐姐到家裡來」。
所謂的「安全的地方」,其實就是雪路為了迎合千詠子的喜好,花費不少時間與精力佈置的個人房間。
他不太清楚姐姐最喜歡什麼小動物,不過她既然數次出手救過貓咪,那麼應該是最喜歡貓咪了吧?
他只在房間放置了各種各樣的貓咪玩偶,真正的寵物則是不行。
如果千詠子將來只喜歡和貓玩,雪路可能會感到困擾。
他也是會嫉妒,會希望千詠子姐姐的注意力只放在他一人身上。

房間已經準備好,就差還沒讓姐姐入住。
考慮到千詠子姐姐的個性,她也有可能會未經許可擅自離開。
一直以來他心裡很清楚,姐姐就是這般的女子。
為了確保她的安全,設置自由行動的限制也是必要的。
待她以後變得安分一點的話,再放寬也不遲。

班級仍在喧鬧之中。
趁這段時間已經把待辦事項整理好的雪路,在最後一項的旁邊,用冰藍色的筆畫上了一箭穿心的圖案。
再蓋上了筆記本,把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裡。
「待我把事情都辦完之後,就該去準備迎接了,要乖乖等著我喔,千詠子姐姐……」
他已經開始期待著,與千詠子姐姐在同一個家共同生活的每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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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過後的夜晚,雪路終於展開了行動,代替杉浦復仇。
行動目標就是那位逼使同班女生死亡,而從不抱愧疚感的教師兼班主任,也就是此次悲劇的源頭。
本來班主任只看到一團黑影,透過微弱照射於地面的月光,才認出了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班級的白波雪路。

「你不就是……白波?」
「都這麼晚了,你還在外面做什麼?」
「你身為我的班級的學生,是不是忘了夜晚不准在外面遊蕩?準備明天吃一個警告吧!讓你長長記性!」
「X的……又想起之前跳樓的那個……呿,要死怎不死遠點偏偏要在學校跳,根本是故意讓我難堪吧!?」

班主任說著一句同時侮辱兩個人的話,實際上他也對白波感到厭惡,只因為白波在課堂上經常不專心。
只是他的成績還不錯,而且他的「母親」還要是世界知名的時裝設計師。
死要面子的班主任不好得罪,也不想因此臭名遠播。
所以才會表面拿他沒輒,最多只能說他一兩句。

憶想起被說教的白波,一副不在乎、沒所謂的態度,班主任就開始有點生氣。
要不是還有比白波程度更差劣的學生,他肯定會把白波鎖定為目標再每天針對他。

「……!」

直到班主任見到了白波的背部有異形之物在蠕動,剛醞釀不久的怒氣瞬時消散。
他的憤怒已經被恐懼完全取代了。
他終於見識到,白波雪路其實就是都市流傳的「會吃人的怪物」。

「看來你即使把杉浦迫死了,還是毫無悔意啊。」
穿著輕便型私服的雪路,完全展開了自己的那雙「翅膀」。
「像你這樣的渣滓還是死了更好呢。」
本來還以為,會有留下餘地的機會。
既然如此,還是不要留下餘地比較好吧。
想必以後還會有更多像杉浦一樣的受害者,尊嚴同樣會受到踐踏,不被當作是人。

翅膀變成了巨大的手掌。
班主任都還沒來得及求饒,「手掌」就已經把他使勁拍得血肉模糊,像是打死了空中的蚊子一樣。
而現在,嗡嗡的聲音已經消失,周圍恢復了平靜。
把血肉模糊的軀體拆碎成數件,再逐件吞噬。

或許會被說是虛假的正義,但無論如何,至少已經為杉浦報了一仇,他感到非常痛快。
這麼一來,以後課堂的氣氛會有改善也說不定。


……卻沒想到,熟悉的身影竟然會在此時出現。


「…………姐姐?」
辨識出黑影真身的雪路震驚得睜大眼睛,反應一時緩不過來。

「為什麼……千詠子姐姐會出現在這裡?」

詭異且污穢的真實姿態,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就這樣盡曬於她的眼前。

千詠子並沒回答他的問題。
她的臉部表情通常變化不大,但在這一刻,明顯地臉色變得陰沉。
下一刻她取出藏在衣領下的項鍊,項鍊瞬即幻變成細劍。
她舉起了細劍,劍鋒指著雪路的所在方向。
那一刻雪路才知道千詠子的真正身份居然就是罰者。
也就是說,本應友好的兩人,從此以後不得不展開敵對的立場。

「求求妳,千詠子姐姐,說一句話吧……妳現在這樣太可怕了。」
哪怕是責備,或是表達失望,都沒關係。
但即便雪路如此哀求,千詠子還是無波無瀾。

沉默的千詠子更讓雪路發自內心感到害怕,她不說話,雪路就會無法理解她在想什麼。
看得出來千詠子已經下定決心,不讓眼前的宿者任何辯解的機會。
她這樣做都是為了要「救贖」眼前認識的人。
正因為彼此本就熟識,所以她才更要堅決親手執行。


「不……不要這樣……我實在……不想傷害妳……!」
顫抖著嘴角,聲音震動不穩的雪路想要試圖說服千詠子。
但她卻依然不發一語,只不斷地向他揮舞著細劍。

雪路單方面承受著攻擊,他用背上的邪神身軀碎片——也就是翅膀,艱難地抵抗著千詠子一次又一次的突襲,難免會負傷。
皮肉之痛不斷加劇,然而內心的痛楚卻更為深刻,令他更難受。
再這樣下去他會葬身此地,雖然死在喜歡的姐姐手上好像也不錯,但真的不希望是現在。
在這一夜,傷痕累累的雪路只能匆忙地撤離。
留下班主任的殘骸,還有他自己淌下的血。

僅剩下行動失敗的千詠子停留在原地。
她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很快就離開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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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詠子從那一夜以來,一撞見雪路就會想要以「救贖」為名了斷他的性命。
雪路就只能以哀傷的眼神看向千詠子再逃離她的視線。
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接受關係從此要變調的事實。
「離計劃好像早了一點……但是沒辦法了……」
已經逃離千詠子的視線範圍的他,一個人在喃喃自語。

再幾天之後,在平日都會經過的街道上步行的千詠子,突然聽到了微弱的貓叫聲。
藉著貓叫聲她才注意到路上有一個大紙箱,紙箱裡果然真的有一隻小貓。
當她伸手想要逗弄小貓時,突然感覺到後頸有微弱的刺痛感。
以為是被蟲咬的千詠子隨意捂了一下後頸,沒多久她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
暈眩乏力的她快要倒在地面時,身後有人接住了她。
是熟悉的玫瑰香氣。
難道是--


「……雪路?」
「嗯,是我哦。」
在她耳邊低聲細語的人,正是她等待已久的雪路。
千詠子意識也快要撐不住了,於是她完全軟癱在雪路的懷抱中。

「我來迎接妳了,千詠子姐姐。」
「稍微睡一會吧……我好期待妳對於我為妳佈置的房間,會有什麼感想呢。」
雪路輕撫了千詠子水藍色的髮絲,再擁著她柔軟而纖細的身體。
沒關係,即使關係快要走向破裂,只要及時修復就好。
雪路相信著,時間會證明一切。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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