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cently
認真要說他倆分手的導火線,像一部狗血愛情電影的開頭。
台北街頭,城市霓虹燈光在潮濕的空氣中交錯,他的腳步因為不遠處的兩道熟悉人影而停下。
張立恒和他的主管,站在餐廳外的行道樹下抽菸。公害的味道瀰散在周圍,他們靠得很近,語音清晰,陳威廉七七八八地聽出來了一些內容。
緊接著初夏的風吹落一片葉子的短暫間,張立恒的主管低下頭,輕輕吻了張立恒的嘴唇。
陳威廉僅僅感到一些疲憊,默不做聲,卻能聽見心搏的嘈雜。
張立恒看到陳威廉站在那裡,神情瞬間崩潰,他猛地推開主管,腳步凌亂地跑向自己的未婚夫,眼眶已經紅了。
「阿威,對不起......」他嗓音顫抖,彷彿扛不住壓力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我……我真的沒想這樣,我很為難……我想解釋……」
周圍的行人有的事不關己的繼續前行,有的饒有趣味地當作看戲,也有掏了手機準備直播些街頭狗血愛情鬧劇的學生。
「張立恒,別哭。」陳威廉的目光鎖在張立恒發紅的眼皮上,微微嘆了一口氣,伸出手,柔和而克制地替人擦掉眼淚,「這裡不是解釋的地方,回家再說。」
可張立恒卻在這種平靜裡體現出難以言喻的距離感,白的沒有血色唇瓣緊抿又鬆開。
「阿威,我……我不是想這樣……」
「我知道。」陳威廉點了點頭,「回家我們慢慢談。我不生氣,真的。」他隨後轉向站在一旁的張立恒主管,「謝謝您時常照顧立恒,您說的事,我想他會給您一個回覆。」
男人只是點了點頭,默默地繼續抽煙,吐出一口薄霧,在霓虹燈光下慢慢消散,彷彿剛才從沒發生些什麼。
「我們回家。」
車外頭的夜色熙攘,偶有對向的車燈掃進車窗。
張立恒坐在副駕,低著頭,雙手交握在膝蓋上,不時瞥一眼陳威廉的側臉。回家的道路像被無限拉長,空氣裡瀰漫著未說出口的話語,沉重得讓人感到窒息。
「阿威……」張立恒開口,聲音像裹了砂礫。
陳威廉淡淡地嗯了一聲,只是讓車子繼續安靜地行駛。
掛在照後鏡的企鵝吊飾隨著車行方向慣性擺盪,他知道張立恒有話想說、正確來說是兩人都有話想說,但此刻他不著急。
沉默進屋。
陳威廉拉開餐桌椅,坐下,這餐桌椅還是他們倆搬進來時一起去IKEA選的。
張立恒猶豫片刻,緩緩在對面坐下:「阿威……」
「先喝點水吧。」陳威廉打斷了他,站起身倒了兩杯溫水。他將一杯推到張立恒面前,然後再次坐下來。
張立恒的雙手握住馬克杯,彷彿那是一段浮木,在他被捲進巨大的內疚漩渦之前能緊緊抓住的東西,幾次張嘴卻難以啟齒的趨於沈默。
陳威廉坐在他對面,靜待張立恒流淌的情緒漸漸淤堵,而終潰堤。
張立恒顫聲,「對不起,今天晚上的事……我不該……」他低著頭不敢直視陳威廉那雙黝黑而平和的眼睛,「這一個月……我知道我的工作讓我很忙……我主管說他欣賞我,想要我和他一起去上海外派,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可是,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提……」張立恒說到這裡垂下了眼睛,手指在杯壁無意識地摩挲著,語言無法再組織繼續。起因很單純,是他自己讓局面上升到難以收拾的程度,都在他,他懂,卻無法遏止自己。
陳威廉沒有打斷他。甚至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憤怒或失望,反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平和的態度。
這種冷靜讓張立恒更加難受。
「你不用道歉,」陳威廉輕輕說,雙手交疊放在桌上,「我不是因為今晚的事,而是……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是嗎?」
沒有背叛能做到疏而不漏。
「你真的以為我看不出來嗎?這一段時間,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告訴我你的真實想法。」他的語速放慢,其中失落難以掩飾。
眼淚再次湧了出來,張立恒低聲哭著,雙手捂在臉上:「阿威,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愛你,但主管他……他說他會等我的回覆……我對著你我說不出口......」
「別哭了。」陳威廉輕聲地截斷張立恒對於他倆五年感情這部分蒼白的解釋,冷掉的心,是怎麼也捂不熱的。他聽說過這句話,現在不知該套在他身上還是張立恒身上。他順著張立恒的話尾開口,「我們在一起五年,我很清楚你對工作、對自我實現的渴望。你愛我兩分,愛自己八分,我沒生氣,也不會怪你。對於未來你一直都很清楚該怎麼走,只是這旅程,可能不一定有我。」
張立恒的眼淚開始在眼眶打轉,低聲道:「你想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的意思是,我們分手吧。」一言定案的聲音很輕,卻不容質疑,「你有你的追求,我希望你能堅持它。你不用對我感到內疚,因為我不希望以後的你埋怨現在的自己。」
「我們誰也不要為了誰而犧牲。」
直到最後,他仍把體面留給了張立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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