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話 那名星星般的少年（2）

　　「所以，你有味覺嗎？」

　　「尊貴的門樂先生，我可以有。」

　　第三次碰上的時候，門勒已經見怪不怪了，還有閒心聽著司又給自己回答的高情商答案，最經典的爛笑話：對於刁鑽的題目，不提「我不會」；要答「我可以學」。

　　「雖然有味道，但是並不會醉酒，也沒辦法產生滿足感。對了，紀念幣您想要金色還是銀色的呢？」

　　「你還在那個什麼塔下面領低收補助？你拿金色那個，剩下的給我。」下意識認為是款式二選一的門勒，不等司又回答，點頭示意後，就當跟店長確認過了，伸手拿走其中一枚，穩妥地收到真皮皮夾裡面。

　　「為您更正，首都阿尼梅的環形塔，是庫奈文明的結晶，此外，並不是低收補助，是領取每日資源，如同您喜好的手機遊戲要做每日任務那樣，您可以理解嗎？」

　　「太多專有名詞了，不想記。」現在可是下班時間，沒必要記住更多麻煩且多餘的資訊，外星人那種把自己當笨蛋的態度也很讓人火大。

　　「您今天要點什麼酒？」紫色眼眸閃爍著流星的光芒，有同情心的正常人，都不會想要辜負這份期待。

　　「來兩杯鏽釘。」

　　可惜的是，門勒並沒有任何觸動，第三次來到這裡，他已經瞭解到酒吧收取費用的是未來產生的負面情緒，他享受那種愉快的狀態，藉此來逃避那些尚未處理的煩心事。

　　與他之前的澄清相同，他確實是為了自己才替司又點酒的。

　　「你平常在……庫奈，都做些什麼打發時間？」他隨口提問。

　　「很好的問題，除了例行的環形塔維護，還可以清理星球軌道周遭的碎片、維護處刑場跟打掃墓地，除此之外就是對著宇宙進行意識的漂浮與非目的性的凝視。」司又掰著手指，他仍在熟悉這具軀體。

　　「別把發呆說得那麼文藝啊，對了，停止你那廉價的稱讚。」

　　很自然的，他已經習慣與少年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司又不會表達異議、與他也沒有任何利益糾葛，他能用毫無顧忌的態度去對待少年，不用擔憂出現惱人的爭吵或嫌隙。

　　因為恰好相遇，所以開始對話，要是此後再也不見也無所謂。

　　「好的，收到您的建議，接下來由我提出問題。」

　　門勒的問題無法與方才的連續提問抵銷，司又思索著要不要冒著惹青年不悅的風險進行提醒，才能提高他們對談的效率，轉而露出笑容：

　　「您最想拋棄的負面情緒是什麼呢？這是店長之前問過我的問題。」

　　「我沒在跟你玩一問一答。」他沉默數秒，接著在純真的、具有高度欺騙性的閃亮目光中敗下陣來。

　　「算了，真要說起來……是嫉妒吧，你問這個幹嘛，市場調查？」

　　「不是的，是為了要瞭解人類，智慧生命體默認的準則，是『不與食物或被視為低賤的種族對話。』可我一直有個疑問，如果能夠溝通的話，那麼跟食物對話會是什麼樣的體驗呢？」過長的袖子托著下巴，從這個角度看不見的手指捧著臉頰，模樣有些可愛，說話卻相當古怪。

　　「奇怪的比喻，你從我的記憶裡也能知道，從出生到現在，豬對我來說就只是好吃的家畜，我可從來沒有想要與牠說話，但是，我也不會像你們那樣對待食物，簡直爛透了。」

　　門勒很少這樣直白的批評一個人，以司又所講述的故事為例，一切行動都有跡可循，但庫奈星人從進食的邏輯到採取的方針都讓他毛骨悚然。

　　「我的比喻很正常，不奇怪。」

　　司又難得沒有回應長段的句子，他認為那些敘述都是判斷，不需要一一反駁，除了這個偏頗的形容之外，

　　「所以，若不是酒吧，我們也無法展開對話呢。」少年補充道。

　　酒杯被端上桌，蘇格蘭威士忌加上吉寶香甜酒，整體呈現漂亮的琥珀色，冰塊在晃動間發出細微的清脆聲響，以烈酒為基底，配上蜂蜜與香草的氣味，與門勒慣有的挑選習慣相同，入口時就能感受到酒精的存在感。

　　司又一下就喝完了，他不是地球人，使用軀體也只是為增加可信度，畢竟大多數生命體只想跟同類當朋友，親切的、樂於交友的都在少數，門勒對這樣的飲酒方式笑著罵了幾聲沒品味，他理了理沒有皺摺的西裝。

　　「門樂先生，慢走。」

　　「知道了。」如慣有的習慣那般，喝完酒便起身走向大門，他能感受到流星雨般的眼眸正緊緊盯著他。

　　司又到底還是未與嚴肅的門樂先生計算疑問的回答次數與字數，輕輕呼出一口氣，隨後笑了出來，正好可以對應人類生命體形容中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