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anitasstilleven



*有性暗示/暴力描寫



   將異常通報上去之後,警備隊很快到場封鎖了妓院。所有出入的成員皆要經過詳細的檢查,任何異常數值都將導致隔離。

  所幸這次發現得早,汙染尚未擴大。除了那位配戴眼睛飾品的女子,以及幾名與她親近的小姐之外,並未在妓院其他成員身上檢出異常。

  這並非獨立案件。隨著警備隊的搜查,關於這個異教的資訊也越加明朗:蒼穹之眼、偏好艷紅、披著人皮滲入——聽到這些資訊之時,威廉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還記得那名女子是怎麼抓住自己,而那張蒼白的面容又有多麼的虔誠。那純粹的、對神明的嚮往與信任,即使在信徒當中也極為罕見。還有那句嗓音顫抖的「我看見了——」

  眼見為憑。視覺總是先於其他感官,千姿百態地引誘著,讓人放下戒備、信以為真。

  連異形都通曉這項真理。

  帶著資訊和指令前來的上級斂去笑容,語調認真,要他們這些「神職人員」更加積極地對抗「異教」入侵,並且建議在警報解除之前,外出時隨身攜帶武器,也好自保。

  威廉對上頭的命令一向沒有意見,即使這代表著每日的工作量即將增加。每日必須走訪的戶數上升、宣傳力度加強,對民眾的監視也更加嚴格。

  另一項隨命令而來的改變則更令他歡喜:他終於將隨身手杖拿去加裝了武力。手槍的槍身鑲嵌於杖內,轉開、上膛便能射擊,拿著既順手,外觀上也十足隱匿,一般人根本不會注意到有什麼機關。

  除此之外,小鎮內的生活沒有太多變化。方舟的成員們仍舊盡忠職守地防止汙染入侵,而他依舊在鄰里間行走,向每位經過的居民傳播永恆之神的思想。

  那間妓院也依舊營業。即使少了幾名賺錢的少女,巷弄裡的大宅仍映著溫暖的燈光,迎接任何渴求溫存的客人到訪。

  威廉依舊是這裡的常客。上一回的事件並未阻止他前來消費,畢竟那是指是意外,並且能夠在妓院當中繼續工作的人,都是通過了檢查的。況且,在工作後紓解壓力的地點也不是哪裡都行,還是熟悉環境最令他安心。

  他也繼續由著管事夫人替他安排適合的女孩,只是事件後再度登門時,提了句:「我相信您非常清楚,我是您的客人,而非汙染檢測儀。」

  語氣輕柔得像是害怕驚擾正在熟睡的愛人。

  「修士大人說笑了,您當然是我們的貴客。」管事夫人面上的笑容沒有半分裂縫,「老實說,大家之前便隱約察覺她不太對勁,但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好隨便冤枉人,怎知道真的鬧出了這樣的事情來,實在抱歉……哎,別提這些了。有小妞聽說您今晚要來、一早便向我吵鬧著要服侍您呢——快呀,快帶修士大人去樓上吧。」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一股清香便貼了上來,手臂也被勾住了,輕柔的力道半是托扶,半是引導。抿起唇,威廉沒有再說什麼,隨女子上樓去了。

  進了房間,他一如往常地將手杖擱在床邊。還沒坐下,女子便由後欺近,暖呼呼的溫度直接透過肌膚,貼上背脊。

  「大人、修士大人!我終於見到您了。」女人顫抖著嗓音,滿腔熱情在觸碰的瞬間傾瀉。

  威廉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這麼一個狂熱的崇拜者。他過往也知道這名女孩,卻不曾聽聞對方對自己有絲毫興趣。或許這份仰慕便是因上次事件而起,畢竟他及時發現了異狀,也算是救了妓院一回。

  女子接下來的話語便應證了他的猜想。

  「上次那件事,要不是您及時發現,我們恐怕就……」

  「承蒙謬愛,相信您定然走在永恆之神領導的康莊大道上。」他隨口敷衍,毫不猶豫。連日加重的工作使他無暇顧及太多,只想略過閒談和前戲,盡快進入正題,「不過,讓我們把握今夜吧。」

  他聽見女子吸了一口氣,一雙手撫上肩頭,引導著他在床邊坐下。

  「我會努力的,大人。」嗓音帶著明顯的羞赧,卻又透出堅定。

  威廉勾起笑,張手將溫暖的軀體擁抱入懷。淡雅的花香撲面而來,他閉上雙眼,放鬆地讓感官遊走,感受著血肉的重量、溫度和觸感,吐在頰上的喘息與嬌嗔,讓那細緻無傷痕的肌膚隨著自己的動作凹陷、發燙、顫抖。

  女子沒有閒著,似是順應,又或鼓勵,手指慢慢摩娑、畫圓,逗弄著他的感官。再次深深吸了口氣,像是終於做好了更近一步的準備,她輕聲道:「今晚定將是個難忘的夜晚。」

  細嫩的指尖蹭過鎖骨、捧住臉頰,威廉下意識微微張嘴,準備迎接親吻。

  卻是被猛力摀住了口鼻。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的調查,我的姊妹們也不會被隔離!」女子尖銳的咆哮在耳邊炸開。

  身軀被壓著陷進床鋪,威廉愣了好一會,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蒼穹之眼才是真正的神明——關於永恆之神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就連您自己都不相信白天傳播的那些鬼話!」

  他被攻擊了。龐雜的混亂攫獲了意識,痛楚不斷膨脹,像是下一秒便會爆炸。或是已經爆炸,他分辨不清楚,身軀不受控制地抽動,思緒也跟著亂竄。腦袋昏沉得分不清楚撕扯著意識的究竟是來自壓在身上那份致命的力量,還是失控帶來的恐懼。

  或許都有。越是想著要冷靜下來,就越是想要叫喊、踢打,即使他明白那些都不是有效的處置。聲音被全數收納於掌中,光是試圖抓住對方的手便已耗去太多力氣,此刻除了感受,似乎也別無他法。

  他不喜歡失控,但這次確實失算了。

  茫然中,他無端憶起不久前閱讀的書籍,裡頭記錄了過去曾經存在的國家,在戰爭之後募集愛國的志願者前去清除地雷。踩中地雷固然是好事,亦是極高的榮耀:凡找到一顆,該地區就安全幾分。

  即使隨著轟然巨響爆炸的是一隻手、一條腿,或是生命本身。 而他現在被按著,只能發出陣陣咽嗚,要是死了,就連一點響聲也沒有。無法順利吸氣,腦袋發脹,威廉漸漸停下了掙扎。

  壓在身上的人竟也跟著停了手、鬆開箝制,從他身上移開,似乎是認為他死了。

  威廉仍閉著眼,貪婪地喘氣,像是要將周圍的氧氣全數塞入肺中。他無力控制,只能感受著一切混亂在腦海中竄動。逐漸收束了思緒,他開始嘗試驅遣肢體,卻只換來不可自制的顫抖,只得小幅度地移動,一點一滴,將自己調整成能夠坐起的姿勢。

  巍巍顫顫地伸手,他摸索著要拿回先前擱在床邊的手杖。東西是摸到了,卻沒抓住,手杖應聲落地,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不好,得趁對方注意到之前趕快——威廉一顫,再次伸手,身體卻不聽使喚地歪倒,整個人從床鋪上斜斜地滑到地板上。一番掙扎之後,他終於摸到手杖,把武器緊緊握進手裡。

  正要動作,他又聞到了那股香味,稍一動作,就直直撞上女子的——呃,大腿。

  後背抵著床鋪,威廉被困在了女子雙腳之間。呼吸再次被扼住,頸上的觸感和先前不同,比人類的手掌更加富有彈性,像果凍,又或是——他截斷自己的想法,奮力轉開了手杖,抬手便往頭上胡亂開槍,甚至沒有半分要瞄準的念頭。

  有什麼從上方濺出,似是風砂,又無形體,如煙如霧,潑了他一身,還帶有濃濃的鐵銹味。

  他被那刺激的味道嗆得連咳了幾聲,揪著領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稍微冷靜下來。

  正要起身,又注意到身上多了一片薄薄的東西。摸起來算是平滑,略有紋理,猶然殘留著淡淡的溫度,和濕潤。若是完整攤開,幾乎能覆蓋住他整個人,就像是——停。

  威廉顫抖著雙手,快速地默背起永恆之神的教義,將不帶意義的虛假文字以特定的順序織成一張細密的保護網,強硬地阻止自己思考下去。這是重要的東西,無論自己有什麼想法,最妥當的處置便是把東西上繳總部。

  這是異形用以偽裝為人的裝備。是的,只是它們施展外神異術的媒介,僅僅如此。如此想著,他將東西鋪開,動作緩慢,又忍不住乾嘔。於是他又對自己說:不對。這就是一塊再平常不過的布,好好折疊,不要弄破了就好。

  終於成功把東西折成了能夠揣在懷裡的大小,他扶著床鋪起身,慢慢地下樓。

  光是維持步伐穩定便已佔去他所有的注意力。一路上伴隨著不少抽氣與驚叫,既然沒人攔他,他便也不管,逕自步出妓院,朝方舟總部的方向走去。

  他拖著腳步在黑夜裡幾乎無人的街道上遊蕩。胡亂走了一陣,回過神來,眼前的門板看著確有幾分熟悉,有著皮革、棉花,和一點淡淡的飯菜香。

  威廉在原地站了一會,納悶著自己怎麼會走到這裡來,認真地想了幾分鐘,還是沒有頭緒。不過,他倒是想起了房屋主人的身分:這是科特的房子。這名多年的老友最熟悉布料了,而那份異形遺留的裝備還被自己揣在懷裡,若給對方查看,肯定能夠為他提供更多細節,好讓他交出更加完整的報告。

  對方願意的話,自己或許還能見到老友家裡那個可愛的女孩。想到這裡,威廉抬手叩門,臉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

  男人從門後探出頭來。

  「晚安呀科特,我親愛的朋友,烏莉卡睡了嗎?」威廉捏起手上那布料一角,笑容燦爛:「這個——你知道是什麼嗎?」

  公事公辦的語氣,彷若隨口提起,一切都和他臉上的紅印子,還有身上染了大面積鮮紅的白袍一點關係也沒有。

  男人一拳揍歪了他的左臉,意料之外的力道、預期之中的痛楚,還有重重落地、令他鬆了一口氣的癱倒。

  當意識模糊湮沒於黑暗,他迷迷糊糊地想:是的、是的,這就是他造訪的原因……



*感謝科特中出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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